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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张朝还想再发点什么, 就见对方连甩三张鞠躬的表情包,然后问他:你今天不忙吗?
  他想说“我今天还真的不太忙”,结果刚说完就遭了报应,被两封邮件和一通电话抓走了,再没能分神搞八卦。
  盛望盯了会儿屏幕,确定张朝没了动静,这才扔了手机爬起来,去洗他昨晚到今天的第三次澡。
  他套了条宽松的黑色慢跑裤,正擦着头发去衣柜找干净t恤,就听见大门响了一声,江添居然回来了。
  盛望朝房门外看了一眼,顺手把毛巾搭在一边,摘了件灰色t恤。他套了袖子正在套头,江添就已经走了进来,一手搭着他的腰。
  盛望穿了半截,赤着的腰肌在触碰中下意识绷紧了。他连忙把衣服拉下来,抓着江添的手指说:“不来了不来了,我不想连请两天假。”
  江添:“……我只是想问你难不难受。”
  盛望默默回头看着他,说:“难受也不是这里。”
  江添眸光往下一瞥,刚要换个地方,盛望立马摁住他说:“算了算了,一点都不难受,你别动了。”
  江添刚要张口,盛望又道:“哥。”
  某人一这么叫,江添就没辙。他其实真的没打算做什么,冤得脸都木了。偏偏盛望一句接一句,堵得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后只能封口了事。
  盛望亲着亲着感受到了怨气,忍不住笑起来。
  江添让开一点,问道:“真难受?”
  其实难受真不至于,就是有点别扭。昨晚盛望浑身是汗眼尾发红、把声音全部闷进枕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哥真的是修过临床人体方面专业课的人……
  就算刚开始不太舒服,也被后来那些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取代了。不然他也不至于洗澡的过程中禁不住摸索又来一回。
  “还行。”大少爷强撑着脸皮说:“不让你乱动主要是因为我意志力比较薄弱。”
  “什么意思?”江添挑了一下眉,低头问道:“解释一下,没听明白。”
  盛望心说我信你的邪再说一遍。
  他把江添翻了个面,勾着肩一路推进厨房说:“我快饿死了江博士,给口吃的吧,我给你帮忙。”
  并不精通厨艺的江博士被他勾着脖子,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水平,问道:“想吃什么?”
  “还能点菜?”盛望想了想说:“那我想吃糖醋排骨、石锅蛙、黑椒牛柳、剁椒鱼头、蟹粉豆腐。”
  江添:“……”
  盛望歪歪斜斜地站着,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勾着他摇了一下说:“醒醒,我点完了。”
  江添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醒了。”
  “那你干嘛这么沉默?”盛望憋着笑。
  江添瞥了他一眼说:“我敢做你敢吃么?”
  盛望问:“包送医院么?”
  江添:“我勉强算学过医。”
  盛望:“再见。”
  江添下午才需要去实验室。他看了一眼时间问盛望:“真想吃这些?要不出去吃?”
  大少爷一脸木然:“你要是能找到一家站着吃的餐厅,我就跟你出去。”
  “……”
  江博士默然反省了几秒。盛望已经走到一旁翻起了冰箱。
  “我就说说,真吃这些不上火就有鬼了。”盛望并不想连着请假,他扶着冰箱门在里面挑挑拣拣,然后拎起一个袋子说:“想吃意面了,这个给做吗?”
  这个江添还真会。
  他不仅会,还比一般餐厅做出来的好。因为他知道哪些配料盛望喜欢,哪些不喜欢。调整出来的成品完全是冲着盛望去的。
  为了照顾大少爷的“寡人有疾”,江添连盘都没装,两人一人一根叉子,站在锅边一边聊天一边分着吃。
  结果刚吃两口,猫儿子就耸着鼻子就颠颠地来了。它一大早就找了个角落窝着,盛望等饭无聊的时候想把它薅出来玩会儿,愣是没找到。现在倒是不请自来。
  盛望刚叫了一声“儿子”,儿子就伸爪抱上了他的裤腿。这条裤子宽松,他洗完澡还没系抽带,差点被猫把裤子薅下去。
  他连忙拽了一下,问江添:“它拽我裤子干嘛?”
  “想吃面。”江添说。
  盛望一脑门问号:“猫不是肉食动物吗?被你养变异了?”
  江添弯腰抓着猫的后脖颈,把它挪到一边说:“喜欢牛奶跟芝士的味道,不知道学的谁。”
  盛望看着他把猫儿子骗回客厅开了个罐头才回来,莫名想笑,又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当年的自己没挑别的礼物,给他找了这么一只猫。
  盛望吃到一半收到了张朝的微信,挑着工作上的事回了两句,然后顺手拍了一张意面图发过去。他知道对方最近突然奋起,找了个私教健身,吃的都是私教定制的健身餐,每天拍照给教练看的那种。
  果不其然,对方回了一大串屏蔽词,说自己很久没吃过加料的东西了,让盛望滚蛋。盛望滚了。
  结果没过几分钟,张朝又卑微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这手我不要了:好吃啊
  张朝:你这么挑都说好吃?哪家餐厅?
  这手我不要了:我家
  张朝:你会做饭?你蒙谁呢,你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是我们上回带去的几听啤酒,你会做个鸟的饭。
  这手我不要了:谁跟你说是我做的
  张朝:?
  张朝:……
  张朝:我可去你的吧!走了,不聊了。
  这人自己非要过来问,问完又自己气走了,盛望“呵”了一声。
  “笑谁呢?”江添问。
  “张朝。”盛望说:“就我那个同事。”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来什么,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拉下来怼给江添看:“今早追着我问哪里不舒服,逼得我说我脚崴了。”
  告完状,他把手机摁熄扔回长裤口袋里,又卷了一叉子面。他刚叼进嘴里,就听见他哥忽然开口说:“脚崴了其实可以休一周。”
  盛望拿叉子的手一顿,抬眸看了江添一眼。
  他怀疑他哥在耍流氓但他没有证据。
  *
  两人一猫的日子太惬意,让人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江添某天从实验室出来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临近年关了。
  今年过年很早,1月25号。本来江鸥和丁老头也差不多那个时间回来,刚好能赶上春节。谁知一件事情突然横插进来,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17号这天江添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个陌生号码,说话的是个女声。对方张口就问道:“请问您是季先生的家人吗?”
  季先生这个称呼他实在很少听到,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又接着说道:“他现在状况不是很好,走路说话都不太便利,所以托我打了电话。”
  江添皱了一下眉,把“我不认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早在去年年初,赵曦就跟他说过季寰宇身体出了问题已经住进医院里去了。
  当初杜承脑癌没能撑多久,在寒假后的某一天停了呼吸。据说最后那天,医院劝季寰宇把他带回家,毕竟大多弥留的病人都想着要落叶归根。但是杜承的老家早就没了,他在北京、上海都住过一阵,又去国外呆了很多年,走过的地方很多,能躺着离开的却一处也没有,最后还是在病床上停了呼吸。
  不过那时候,江添盛望这边一团乱麻,盛明阳也好、江鸥也好,根本没人会分神去听杜承的事,等他们终于知道消息的时候,早已时过境迁。
  杜承死后,季寰宇便再没了动静。据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颓丧消极的状态,不知道是因为把曾经喜欢过的前妻人生毁得一团糟,还是因为情人过世。要说前者,他向来自私没那么有良心,要说后者,他也从没有多上心。
  这事别说别人,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总之在那段时间里他把什么事都干了,像一滩泥。后果就是给自己招来了一堆病,然后某一天他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不会走路了,话也说不太清晰。
  他并不缺钱,可以支撑长久的医药费,还有个护工帮他忙前忙后。但他这辈子最要的就是面子,哪能受得了这种日子。所以别人一边治疗一边复健,还能恢复一些,他却不行。在他身上肉眼可见精力和生命力在流逝,仅仅一年多,状况就已经很差了。
  护工说:“他说他想再见见你,觉得亏欠你挺多的,他还有点房产和钱,也没别人可以留。”
  这天北京又在下雪,江添站在楼下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安静了一会儿,说:“我用不着,让他找别人给。”
  话虽然这么说,但三天后的周六他还是去了一趟医院,因为他听说江鸥提前回来了。
  第107章 杂草
  人和人之间恐怕真的存在缘分, 善缘也好、孽缘也罢。
  之前江添他们都在江苏的时候, 季寰宇人也在江苏, 因为杜承想回老家了,想落叶归根。
  现在江添他们在北京,季寰宇恰好也到了北京, 因为他没有杜承那种想法,他孤儿出身,家那种东西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意向, 他更想要好的医院、好的条件, 光鲜体面一点。
  江鸥来医院前没跟任何人提。
  她始终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个糟糕夜晚,那天在医院的每个人都被扭转到了另一条人生岔道上, 一走就是五六年。这群人的关系就像盘扎虬结的树根,可追根究底, 一切的源头只是她跟季寰宇、杜承三人之间的一笔烂账而已。
  她在最崩溃的时候,曾经被那些交错的关系绕了进去, 钻在最深的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来。后来花了两年的时间吃药治疗,在引导下慢慢理清了大半,终于意识到那个最大的结在她自己。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当局者迷。她状态好的时候觉得,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之前怎么也看不清呢?状态差的时候又觉得麻烦没有尽头。
  直到这一年听说季寰宇进了医院,她才有了变化。就像在灰蒙蒙的云雾里悬浮了很久,突然坠落下地。
  医生建议她,可以试着从源头解起。所以她接到护工的电话, 决定再来见一见季寰宇。这次没有别人,不牵连其他,她自己来解这个结。
  只是在上楼之前,她在医院门口碰到了一个小插曲。那时她刚下车,掩了大衣正要往大门里面走,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穿藏蓝色大衣的人正站在路边接电话,他侧对着这里,一手还扶着车门。
  江鸥近视,但度数不算特别深,所以平日不戴眼镜。这个距离她只能确定对方是个高瘦白净,气质出众的年轻人,看不清脸。但他转头的某个瞬间,江鸥就觉得他拿着手机说话的模样平静冷淡,跟江添有点像,连她都差点认错。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江添没有这个颜色的大衣,也很少会围这样厚的黑色围巾。于是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径自进了医院。
  江鸥很久没有见过季寰宇了,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在杜承的病房里。
  那天对方深夜赶来,身上带着寒气又被江添打过,一反以前衣冠楚楚的模样,有点狼狈。在她印象里,那就是季寰宇最不体面的样子了。
  最初听说季寰宇病了,她就顺着那晚的模样想象过——更瘦一点、苍白一点、邋遢一点。因为深恶痛绝的缘故,还丑化了三分。
  但她真正看到病房里的季寰宇时,还是愣住了。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告诉她,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跟她纠缠了十来年的那个人。
  那个曾经有副好皮囊的“骗子”穿着医院毫无剪裁的病号服,一只手被护工搀着,另一手抓着一根支地的钢杖——其实就是拐杖,只是这个词放在季寰宇身上,实在太过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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