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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 第44节

  火蟋蟀却不干,嗖一下又飞了起来,又往碗里的骨头冲去。
  庾庆又挥手一甩,又将火蟋蟀砸在了挑出的菜上,再让小家伙选择一次。
  小家伙不识相,也不领情,又嗖一下飞了起来,又不要命似的往碗里的骨头扑去。
  这次,庾庆没有再阻止,任由了小家伙饿狼扑食。
  当啷,冲击过度,火蟋蟀将碗里的骨头扑了个翻转,却仍抱着不放,倒吊在骨头下面咔嚓咔嚓啃咬不停。
  看了一会儿,虫儿试着问道:“士衡公子,火蟋蟀是吃骨头的吗?”
  他之前在归途上也看到了铁妙青等人为火蟋蟀进食的事而操心的过程,他亲眼看到了把一群人给急的,那叫一个什么都不肯吃,都以为这地下抓出来的东西气大,以为失去了自由就要绝食呢。
  庾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又俯身盯着观察了一下,确认还在吃以后,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居然真的是在吃骨头!这一路的,水不喝,汁液不饮,肉不吃,草不啃,果子也不碰,好吃好喝的统统不要,居然能为了块骨头像条疯狗似的?铁妙青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也不知那三只火蟋蟀不吃不喝的能不能挺到他们赶回幽角埠,现在就算想知会他们一声也来不及了。”
  小家伙牙口确实锋利,啃骨头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是它身体数倍大的排骨给啃掉了近半。
  庾庆和虫儿都有些看呆了,真不知道火蟋蟀那肚子是怎么装下比自己块头还大的食物的。
  眼睁睁看着火蟋蟀的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再看它吃下去,庾庆都怕了,生怕它撑死了,拉扯丝线,“大头,大头,差不多就行了,放开,改天再捡骨头给你吃。”
  然而小家伙就是不放,咔嚓咔嚓继续狂啃。
  虫儿在旁明眸忽闪,试着问了句,“士衡公子,您给它取的名字叫‘大头’吗?”
  庾庆嗤了声,“看它脑袋大,随口叫的,它哪能有什么名字。”偏头看他,“饭凉了,你去吃你的饭。”
  虫儿还是挺听他话的,双手正要去端碗,目光忽落在桌上,落在了自己之前挑出的饭菜上,于是纤手伸了过去,指尖将米粒一粒不剩的刮拢,混着桌上的菜捏在一起,默默纳入了自己的口中。
  庾庆愣住,愣愣瞅着他,“你至于吗?这是火蟋蟀碰过的,你不怕火蟋蟀有毒吗?”
  虫儿意识到了自己捡饭粒吃的样子不好看,脸刷一下红了,有点尴尬,默默摇了摇头,端了饭碗又去了角落里低着头慢慢吃自己的。
  回头凝望的庾庆很无语,想到那碗骗虫儿喝下去试毒的水,感觉有点枉做小人。
  等到虫儿将饭菜一粒不剩的全部吃完了,碗里的火蟋蟀也将那根排骨全部啃完了,原本半截拇指大小的锥形小肚子已经撑的像个鸡蛋似的,那大头脑袋反而显得小小的。
  “还好,你没撑死就好。”庾庆又提线拎起了小家伙。
  他正准备放回罐子里去,却陡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噗……
  悠长的放屁声突然响起,虫儿瞪大了双眼,只见火蟋蟀的屁股上喷出了一道黑烟。
  黑烟喷了差不多十个数才停下,屋内转瞬已是灰蒙蒙一片。
  门开了,庾庆和虫儿从屋里逃了出来,又紧急把门一关。
  再看看手中拎着的火蟋蟀,虽然还像吊死鬼似的,气势却已经是不一样了,是吃饱喝足了懒得动的感觉。
  重点是吃撑的鼓胀的大肚子已恢复了原样。
  放了个屁就好了?逃到门外的两人相觑无语,算是大开眼界。
  庾庆看了看外面走廊,手中领着的“吊死鬼”赶紧放回了罐子里。
  待到屋内的烟尘消停了,两人再开门进去,桌上、地上、床褥上已是淡淡一层灰。
  桌上、地上还好说,人家睡觉的地方给搞脏了确实不合适,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我会打扫干净的。”虫儿立马挽袖子要干活。
  “来不及了。”庾庆一把勾了他脖子过来,与之勾肩搭背地半搂在了一起,顿令虫儿霞飞双颊,“不仅仅是一点灰尘,他们的垫褥上被大头喷的火星子给烧出了好多洞眼,那个……回头他们回来看到了,你就说是许沸不小心弄的。”
  虫儿啊了声,抬头看着他,一脸为难,摇了摇头,表示不能栽赃自家公子。
  庾庆:“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家公子现在是大红人,一帮考生都要巴结他,他若说是自己失手,大家肯定很宽容,我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虫儿低头着,又很为难地摇了摇头。
  庾庆:“没让你冤枉你家公子,你现在立刻去找许沸,把情况悄悄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他会同意你这样说的。懂了吗?”
  虫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庾庆松开了他,抬腿朝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快去。”
  踉跄两步的虫儿又红了脸,先跑到一旁快速收拾了食盒,才赶紧走了……
  驿站一处小厅内,拼出了一张长桌,聚集了十来名考生。
  推杯换盏的几乎都是乡试成绩排名在前的,包括解元郎詹沐春在内。
  也有例外,譬如许沸,譬如苏应韬四人的乡试成绩也进不了前二十。
  但例外自然有例外的理由,这本就是款待许沸的压惊宴,而苏应韬四人则是攒局的,虽打着詹沐春做东的名头,实际上掏钱的是他们四个,半个做东的人自然有资格在场。
  席间,众人问许沸这些日子的经历。
  许沸除了苦笑也不好说什么,借口有些事未经护送官员的同意他不好乱说。
  众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瞬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自以为真的懂了其中内涵。
  几杯酒下肚,兴致起来后,苏应韬终于问到了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驿站外一骑风华而去的铁妙青。
  许沸依然推诿不肯多说,也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说自己连铁妙青真面貌都没见过大家也不相信,只能是被罚酒。
  当晚,又陆续有人来房间拜访许沸,导致房间内颇为热闹。
  窝在通铺角落里靠墙坐的庾庆也算是听了一些赶考队伍的近况。
  说是护送人马的数量少了,防御也松懈了。
  说是朝廷派了人来安抚大家,说袭击考生的幕后主谋已经被司南府给解决了,后面的途中不会再有类似的危险了。
  只说了司南府解决了问题,未说事情是司南府惹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朝廷为了给大家压惊,通告了一则重大利好消息。
  考虑到列州考生受惊,可能会影响到会试的发挥,皇帝陛下特别开恩,额外给了列州考生五个金榜题名的机会。
  界定之外,顺位录取——这是皇帝的御笔亲批。
  也就是说,会试成绩出来后,假如朝廷的录取名额是前一百名,那么会在一百名后的顺位排名中专门录取五个列州考生。
  这意味着这批列州考生中,考一百五十名的,甚至是考两百名或三百名后的都有机会金榜题名,毕竟列州考生不可能刚好把一百名后的一二三四五名给占了,肯定会被其它州的考生排名给隔开。
  所以这五个名额的意义非同小可,给了许多人机会,真正是让列州考生欣喜若狂的天大好消息,皆赞陛下英明!
  第62章 抵京
  夜深了,好不容易把客人都给应付走了,许沸又开始向住同一间的其他考生赔礼道歉。
  为垫褥上烧出了好多孔眼的事道歉,算是帮庾庆背了黑锅。
  同住的考生很是大度,表示没事,并不影响睡觉,区区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许沸本以为庾庆要感激他,谁知庾庆却在他烫了脚要睡下前给了句话,“许兄,你京城真有个舅舅在做买卖?”
  许沸一愣,一听就懂,不会无缘无故问到这头上来,这是在提醒自己四千两银子的事。
  他有点感慨,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小人,这才帮你背了黑锅,你连过个夜再提都不行,连个舒心觉都不让睡,翻脸就开始算账啊!
  不满的话在心里,四千两银子的许诺他敢赖别人的,却不敢赖庾庆的。
  知道这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为了钱能变疯狗的主。
  为了两千两银子就敢玩命,四千两便可想而知了,也知道这位士衡兄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实在是不敢赖,怕不能活着抵达京城。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若不是这位士衡兄,怕还真不能活着回来。
  有一点必须承认,只要钱给到位了,这位士衡兄是个值得托付的。
  没办法,许沸只好找人借了笔墨纸砚,避人耳目,写下了四千两银子的借据奉上。
  庾庆顾左右而言他地收下了借据。
  借据到手立刻揣进了怀里,倒下便休息,心情比较美好,想着到了京城把这四千两兑现了,再把火蟋蟀高价卖了,考试再顺利糊弄过去后,就能风风光光的回玲珑观了。
  他的世界不大,他的心眼也很小,目光也看不远,玲珑观便是他的世界,那是他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地方,一直生活在那里,然后他又成了观主,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想着回去了……
  清晨,听到外面官兵整顿的动静,地铺上的虫儿迷迷糊糊醒来,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看,只见一张男人的脸贴近在跟前,顿时吓了一跳,噌一下坐起后退靠墙,破旧被子扯着捂紧着胸口,也看清了是谁,竟然是士衡公子,不由一愣。
  庾庆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做噩梦了吧?”
  虫儿摇头,见好多人还没醒,低声道:“士衡公子,有什么事吗?”
  庾庆立马又笑嘻嘻,“那个,虫儿,昨晚上到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吧?”
  虫儿想了想,又茫然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位是什么意思,感觉听着不像是关心。
  庾庆笑道:“没有就好,那个,记住了,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嗯。”虫儿点头。
  拍了拍他肩膀,庾庆起身而去……
  太阳升起,用过早餐,一行赴京人员离开了驿站,再次出发。
  再次坐上马车的庾庆有点不适,忍不住伸手四处摸了摸车厢,发现没有暗藏精钢囚笼才放下心来。
  同车的几人不时打量这个奇怪的“阿士衡”,公然蒙着脸跑来跑去,也不说话,别人问什么都不答,怎么看怎么古怪。
  庾庆出这种“不要脸”的下策也是没办法,谁叫他贪财误事,又想继续完成阿士衡的托付,如今再见人便只能蒙着脸了,公然让大家记不住他的长相。
  只要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马车的速度不快,毕竟还有很多随队人员是步行,其实一直以来就是步行的速度。
  白天走晚上停,白天走又晚上停,走了两天后,队伍终于离开了古冢荒地境内,前方陆续有村镇、城郭出现,有了属于人间的人气。
  离开古冢荒地的第一站是在一个小县城内歇脚,不少人道,还是人间好。
  “许兄,你怎么又在捡骨头,养了狗不成?”
  一顿吃喝后,见到许沸又在拎个小手袋收桌上吃剩的骨头,同吃喝的苏应韬忍不住好奇一问。
  “没有,想练练雕刻而已。”许沸随口应付了过去。
  他一个不太喜欢撒谎的人,现在渐渐养成了谎话随口就能来的习惯,练到了自己内心还能波澜不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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