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反正这会儿对方尚未挑明这件事,想来那御朝的国君,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和她闹翻。
  或许是察觉到了厉南烛的视线,顾临安也转头看了过来,一双晕染着些许笑意的眸子微微弯起:“他会出来的。”
  对上顾临安的那双眼睛,厉南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以至于对于他的话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什么?”
  “我说,何靖不会避而不见的。”约莫是觉得厉南烛的模样太过有趣,顾临安唇边的笑意加深,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看不分明的意味。
  “……”厉南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却说了一句与当前毫无干系的话,“别随随便便对人这么笑。”
  顾临安:……?
  有些不明白厉南烛这话的意思,顾临安的眼中浮现出些微的迷茫之色来。
  “太勾人了。”厉南烛一脸认真地看着顾临安,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临安:……
  “要是你对我这么笑,”像是还觉得不够似的,厉南烛又加了一句,“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摘下来给你。”
  顾临安:……呵呵。
  看了一眼笑容越发醉人的顾临安,林秋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离自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陛下远一点。总觉得对方这个样子,莫名地有些可怕。
  “我不想要天上的月亮,”唇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风一般醉人,顾临安看着厉南烛,温声说道,“我只想要那人间的四时。春日的稻穗,夏日的初雪,秋日的嫩芽,冬日的灼阳,”他笑,“不如你现在去寻来给我?”
  厉南烛:……
  好吧,在耍嘴皮子方面,她确实比不上顾临安。明明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却总是能一句话就堵得人开不了口。
  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怀念起上次顾临安在马背上的模样来了。尽管一直冷着张脸,却会因为她轻佻的言情而脸红,那模样,看着着实可口。哪像现在,虽然面上笑意盈盈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油盐不进,让她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
  撇了撇嘴,厉南烛转过头去,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无赖的模样,倒是让顾临安有些看乐了。
  先前他还有些不信厉南烛是这洛城的副将,但这会儿再看看对方的行径,顾临安却忍不住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了——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妥妥的就是军营里的老油子。
  想当年,他的小皇叔多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去军营里待了两年回来,那简直就是将“不要脸”这三个字,给发挥到了极致,愣是气得一心想要弄死自己这个最小的兄弟的先帝,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最后索性把人给调到了边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因着与这位皇叔熟识,顾临安虽未去过军营,却也对其中有些许了解,而此时厉南烛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小皇叔装作听不懂先帝那些带着暗示的话的模样。
  眉梢轻扬,顾临安正准备说点什么,那紧紧地合着的木门却恰好在这时候打开了,何靖在磨蹭了大半天之后,终于还是磨磨唧唧地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打开门后,何靖的目光在门外的周若离身上停留了一瞬,就飞快地移开了。他有点不敢和周若离对视,也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不等周若离回答,何靖就率先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两步的两男两女。柳含烟和厉南烛他之前见过,但只知道她们是这洛城的将军与副将,其余却是不清楚了,而那两个男人,他却无比熟悉。
  “林秋?”将即将出口的称呼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何靖斟酌了一会儿,才看向顾临安,恭敬地问候,“大人。”
  他比林秋还要更早跟着洛书白,在顾临安成为景帝之前,就已经见过对方了,在见到人的一瞬间,能够想到的东西,自然也就更多。他不知道顾临安这个大御的帝王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但也不会蠢到直接开口暴露对方的身份。
  注意到何靖那瞬间的停顿,厉南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戳破。看来,顾临安的身份,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麻烦一点呢……啧。
  轻啧了下舌,厉南烛瞥了一眼笑着点头,算作回应的顾临安,转头看向何靖,笑眯眯地问道:“你家主子来接人了,这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可以丢到脑后了?”
  听到厉南烛那暗含深意的话,周若离的脊背倏地一僵,控制不住地抬头看了有些愣怔的何靖一眼,继而又想到了什么,比这自己移开了视线,不去看面前神色复杂的人。
  没有想到厉南烛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何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大概是觉得眼前的气氛太过难熬,周若离抿了抿嘴,率先出声了:“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说完之后,她也不去看何靖的反应,只是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柳含烟:“要是将军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说实话,她这样的行为,是极为失礼的,甚至有些扫了来客的面子,可她着实不知晓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与何靖相处。想来见到了早先的那一幕的柳含烟,也不会因此而为难她。
  可惜的是,周若离猜中了柳含烟的想法,却并没有猜中顾临安的。
  “姑娘说笑了,”他看着周若离,“这世上哪有客人未游览完,主人便先行离开的道理?”这地方处于周若离的管辖中,他这话倒也不能算错,“莫不是看不起我们御朝来的人?”说到后面,他的脸上,隐隐带上了几分厉色,似是真的被对方的举动给惹恼了一般。
  听到顾临安的话,何靖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印象里,顾临安不该是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着恼的人才是。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对方刚才的这番话,仅仅是为了找个理由,把周若离给留下来。但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顾临安看上了周若离,想要和她相处得更久一点吧?
  莫名地,何靖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许是察觉到了何靖的心思,顾临安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饱含深意的目光,让他后心有点发凉。
  ……为啥他忽然觉得顾临安留下周若离,是因为他了?
  不应该啊,顾临安应该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才对,总不会这两个女人那么碎嘴,才这么会儿就把事情给传出去了吧?
  飞快地在心里否定了这种可能,何靖最终只能将之归结于自己的错觉,毕竟周若离刚才的话,确实不太合适,就算顾临安为此发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只不过有点小心眼罢了。
  就连何靖自个儿都没有察觉到,在看待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便站在了周若离这边,所以才怎么看顾临安的举动怎么不对。
  看出了这一点,厉南烛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看来有好戏看了。”
  她和自家心上人果然就是有默契,刚才就是顾临安不发话,她也会寻个由头把人留下来,不过很显然,这话由顾临安说更为合适。
  “不愧是我未来相公……”悄悄地咕哝了一句,厉南烛在顾临安闻声看过来的时候,扯着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临安:……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人的笑容有点伤眼。
  真是白瞎了那一副好容貌。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安:我们的口号是……
  厉南烛:搞事!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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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收回落在厉南烛身上的视线, 顾临安脸上的笑容微敛, 侧头看向用力地抿着双唇的周若离。
  他方才的话着实是说得有些重了, 哪怕周若离的心中千万般地不愿,也定然不敢再提先行离开的事情, 她还担不起那个让两国不睦的罪责。
  她倒也没有觉得顾临安是别有目的, 毕竟之前对方并不在场, 理应不知晓她和何靖之间的事情——就算真的知道了,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而且, 她刚刚的举动, 也确实有不当之处, 这般态度,也确实情有可原,反倒是一旁的何靖,那纠结的神色有些莫名。
  看着周若离一丝不苟地施礼道歉的模样,何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心中没有缘由地升腾起一丝丝的烦躁来。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将尚未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说这种时候他说话有没有用, 就算真的有用,顾临安又会如何看他?一个敢在扫自己面子的手下?他在顾临安那里,终究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角色,而他暂时对目前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再说了, 要是他开口了,给了周若离什么错觉的话……可怎么办?
  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何靖到底没敢看周若离,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各种看似合理的借口。
  没有人开口说话,在场的气氛有种难言的沉闷。何靖的目光在周若离之外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厉南烛:“这位……姑娘。”他并不知道厉南烛叫什么,只能如此称呼。
  “厉,”见何靖开口,厉南烛露出颇有兴致的神色,弯起嘴角说道,“我姓厉。”
  “厉姑娘,”何靖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你上一回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先前厉南烛用来给他擦手的丝帕,走上前来。
  刚才他还想着该如何把这东西还给对方,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人了,倒也省了他一番功夫,要知道这丝帕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这种东西,大多都是女儿家的贴身私物,他一个和对方无甚关系的男人,还是不要留着这种东西的好。
  更何况,光看这丝帕的绣工,也能知道其不是凡品。
  伸手从何靖的手中接过物什,厉南烛正要说话,却不想顾临安在这时候开口了:“你和厉将军曾经见过?”还拿了人家一条帕子。
  哪怕这乾元大陆的女子与天启大陆的女子不同,但这种东西,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在乾元大陆,便是男子送给女子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通常都是带有某些意思的,更别说这种随身携带的物品了。
  “……”听到顾临安的问题,厉南烛拿着帕子的手一僵,没来由地就有点心虚起来。
  顾临安那轻飘飘的视线在厉南烛的身上拂过,停留在何靖的身上:“嗯?”
  何靖:……
  他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惦记上了?
  看了看正等着自己回答的顾临安,又看了看厉南烛和她手里拿着的帕子,何靖表示,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如果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大难临头的强烈预感。
  见何靖不说话,顾临安笑盈盈地转过头,看向厉南烛,眉眼温和的模样,一派纯然的无害。可没有任何来由的,对上顾临安的视线,厉南烛顿时就不由自主地浑身打了个颤,一句话不经思考地就吐了出来:“我没有到处调戏人!”
  顾临安:……
  柳含烟:……
  其他人:……
  厉南烛:……擦!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厉南烛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特么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前头她还担心何靖把当初的事情抖出来呢,结果这会儿就自己把自己给卖了?要糟,万一他家小相公误会她是个轻浮的登徒子怎么办?她上次真的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某些猜想啊!
  忍不住忧心起自个儿在顾临安心中的形象来,厉南烛连忙补救:“我真的只抢过你一个人!也只对你动手动脚过!”
  顾临安:呵呵。
  柳含烟:……
  看着自家陛下那难得一见的犯蠢的模样,她忍不住抽动着嘴角扭过头去,装作啥也没看见。
  她没有笑……真的。
  看到柳含烟那努力憋笑的样子,林秋茫然地眨了眨眼,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不是,他家圣上在被抢走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脑子里又冒出了曾经柳含烟只着一件内衫,懒洋洋地倚在床头的模样,林秋觉得,他好像有点懂了。
  何靖也终于在这时候回过味儿来了,看着厉南烛和顾临安的目光,顿时就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神色。他刚才,貌似知道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
  没缘由的,他忽然就有点遗憾错过了好戏了。果然,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谁也避免不了。
  “是吗?”顾临安盯着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厉南烛看了半晌,倏地笑了起来,一双黑沉的眸子弯成好看的形状,“但这似乎与我没有关系呢。”
  厉南烛:……
  要不,她还是直接把人给抢回去吧,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大不了就和御朝干一架,把人打趴下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不是?
  作为只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扫平了乾元大陆,建立了史无前例的霸业的人,厉南烛表示,在这事上,她还从没有怕过谁。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自个儿在心里想想。要是她真这么做了,她和顾临安可就成了世敌了,尽管她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根据之前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来看,对方应是皇族一流,哪怕不是,也该与之相差不大,要是两国真的交战,她与对方,定然就没了和平相处的可能。
  不然……她可以试着走联姻一途?为了稳固双方的关系,使双方安心,这不是常有的事吗?以前她刚吞并赵国与魏国的时候,就有国家想要将己方的皇子送来联姻的来着,那一阵子,她那些个姊妹,可都挨个地娶了亲,就连她那已经退位的母皇,后院里也添了一位新丽来着。
  后来,许是那些国君也意识到这种方式起不到多大作用,也就不再花费那个心思,来做这种无用功了,此类的事情倒是少了许多。
  厉南烛向来是看不上这种行为的,也从来不会对那些被送来当做交易筹码的男子生出任何心思,但要是那人换成了顾临安嘛……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光芒,厉南烛微眯起双眼,看向顾临安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
  尽管这御朝以男子为尊,联姻或许会难上许多,但曾经将皇女作为质子送到别国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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