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原来，小猫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前面几句是外国的经典诗句，中间是舒九怀某首歌的歌词，最后一句话则来自《圣经》。小猫抱着花站在原地，看着舒九怀像兔子似的蹦跶着去了一楼的卫生间里。
“咦，九哥跑得好快！他肯定憋急了。”小周说。
“不……他明明是害羞了。”小猫一边哼着歌，一边找花瓶把捧花装起来。
舒九怀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给自己鼓劲：“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欠揍了！其实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天到晚只会玩点低级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懂玩火自焚这个道理！我作为成年人，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几分钟，舒九怀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卫生间。
“我要去健身室了。今天没什么工作了，小周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舒九怀说。和小周打过招呼后，舒九怀跑去健身室关上了门，很快小猫就跟着进来了。舒九怀注意到小猫直接把门反锁了。
呵呵，我一定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舒九怀在心里如此强调。他的视线落在动感单车上，自行车play？转而又落在了坐姿推胸机上，这很适合坐那里玩脐橙。转而又落在多功能训练器上，不知道这上面的金属链条是不是可拆卸的，要是能拆下来，像这样粗细合适的链条多适合用来玩捆绑play啊！
舒九怀的心里涌出了无数疯狂的念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淡定。
小猫丝毫不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情境中，他打开了立体环绕的室内音乐播放器，经典的交响乐立刻倾泻了出来，慷慨激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舒九怀又忍不住在心里想，哦豁，音乐的声音这么大，那么不管小猫怎么叫，外面的人都听不见了！这可都是小猫自找的，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小猫弄好了音乐，回头就看见舒九怀正盯着自己，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谁看着你了！”舒九怀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都说爱情能使人愚蠢，在小猫这里，这白眼的效果堪比媚眼！小猫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曾经喜欢了舒九怀很多很多年，也许这种喜欢和爱情无关，和欲望也无关，但他确实应该喜欢了他很多年。
这样的认知让小猫心情很好。因为，这证明了他和舒九怀之间缘分深久。
也许小猫更愿意当一只猫，毕竟他深陷于“自己是只猫”的认知里，而猫是一种极其骄傲的生物，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种族骄傲去成为一个人。但是，在这一刻，小猫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始终是一个人呢？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以更完美的姿态出现在舒九怀面前，早早就捕获他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呵，捕获。
小猫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他走到舒九怀身边，牵起舒九怀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
舒九怀脑海中无数应该被打马赛克的想法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连忙夺回自己的手，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小媳妇一样，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威胁的话来，只说：“亲、亲什么亲！你……你不要脸！”
————————
怎么办，好喜欢他这副纯情的小模样呀！——小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总从监狱中回来，景玉啄见他神色轻松，就知道他拿到好消息了。
正如陆总猜测得那样，蔡正诚其实是个有些偏执的人。他将小猫视为他最完美的作品，即便被捕入狱，只要“作品”是完美的，他就依然将自己视为一个胜利者。一旦“作品”出问题了，他就失控了。
想从一位过分优异的心理学家口中掏出线索，这很难。可一旦蔡正诚自我失控，这个过程就简单很多了。陆总身后有一个从全世界请来的心理学家团队，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和自信与蔡正诚对抗。
“怀君最大的问题时，他的精神堡垒被自我塑造得非常坚固。他就像是一位守着山城的将军，一夫当关则万夫莫开，外人根本没法破开他的心理防线，进入到了他内心的世界中去。”陆总简单地对景玉啄说了两句，“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能从里面破开这道防线。我觉得，他能够做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告知舒九怀真相？”景玉啄问。
为了安抚小猫的情绪，他们直接把小猫送到了舒九怀面前，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景玉啄对此是有些内疚的。等知道小猫和舒九怀的关系渐渐开始暧昧后，他这份内疚中还生出了几分不安。恋爱的前提是真诚。如果有人全身大面积整容装成帅哥和别人谈恋爱，如果有人非常穷却借钱装成大款和别人谈恋爱……当真相被拆穿时，他的恋爱对象肯定会愤怒。小猫虽然不是主观上想要隐瞒的，但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不适合谈恋爱的，等到舒九怀得知真相时，谁知道这真相会不会伤害到舒九怀呢？
陆总想了想，说：“……年前吧。”现在距离过年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我们到时候是把舒九怀约出来，还是……”
“如果几位专家预估的恢复进度和小猫的实际情况一致，那么……也许这个事情都用不着我们插手了，怀君自己就可以搞定的。”陆总很霸气地把景玉啄往自己怀中一揽，“你啊，总是操心太多了。”
景玉啄呵呵一笑：“你以为我愿意操这么多心？”他这都是被逼的啊，家有两朵大奇葩（陆总和小猫），景玉啄作为难得的正常人，能不操心嘛！还好，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以后小猫这朵奇葩大概会由舒九怀接手。景玉啄决定私底下送给舒九怀一本由他本人亲自编写的《奇葩饲养指南》作为礼物。
但舒九怀比景玉啄还是要幸福一点。毕竟，他只用扮演好铲屎官这一个角色就好了。景玉啄却需要同时扮演好大内总管、贴身侍卫、小药童等等奇葩的角色，谁叫陆总能够随时切换手里的剧本呢？
果然，最该同情是还是我本人啊！景玉啄颇为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令人操心的舒九怀和小猫已经渐入佳境。
直男小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为什么他身边会有这么多的基佬啊！隔壁别墅住着的画家和演员是一对，偶尔来别墅串门的科学家和小天王是一对，他的好大哥东方和张经纪是一对，眼看着小猫和舒九怀也要成为一对了！前几天他才说过人猫殊途的，结果现在就人兽和谐了啊！
我仿佛成为了一个很亮的灯泡。小周在心里如此想到。
不行，我不能做无用的灯泡，我一定要开发出自己的新功能来！于是，小周成了传声筒。
尽管舒九怀心里有种种手段，仿佛是一位优秀的老司机，但在和小猫相处的过程中，率先炸毛的也是他。等小周都能瞧出他和小猫之间的关系以后，他更是开始作天作地了。比如说，他和小猫坐在沙发里，一人玩手机，一人看电脑。但舒九怀不想和小猫说话，他就会招招手，把小周叫到跟前来。
“小周啊，你帮我告诉一下某人，他敲键盘的声音太大了，影响到我了。”舒九怀理直气壮地说。
小周看了眼舒九怀，又看了一眼就坐在舒九怀旁边的小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克制不住要吐槽的欲望，小周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用来吐槽舒九怀和小猫的相处日常。没想到他竟然因此成为大v，走上靠接广告就能发家致富的道路了。网友们都怀疑他是一个小学教师，微博里吐槽的恋爱日常肯定是班上两个小学生之间的相处日常，还有人竟猜测他其实是幼儿园老师。
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舒九怀又开始忙起来了。各大电视台都开始准备晚会，小年夜的晚会，大年三十的晚会，转过年来的元宵晚会等等，各类的邀请函就像是雪花一样地落在了舒九怀的手里。即便凭着舒九怀的咖位，他直接无视了一些小电视台的邀请，也不用每次彩排都去参加，但他依然过上了在全华国飞来飞去的生活。小猫这回没有跟着他出门，而是选择窝在了家里，整天摆弄他的电脑。
这让舒九怀很不习惯。
大概是因为小周总是表现得很可靠吧，舒九怀偶尔会和小周聊聊心事。他忍不住说：“小猫他最近越来越不爱出门了，难道是要冬眠了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但眼里却很认真。
“又不是初中生，两个人在一起不用考虑未来。”小周旁观者清，“我觉得，小猫其实是想要多赚点钱吧。我很佩服小猫啊，他很有本事，如果他没有……这些个问题，一定能成为那种很厉害的人。”
在小周的眼中，小猫敲敲键盘，每一笔的收入就超过他的月收入了，这简直太让人佩服了！
“我要他那么有本事有什么用。”舒九怀嘟囔着说。
小周没听清楚舒九怀说了什么，舒九怀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舒九怀其实是一个很需要他人陪伴的人，对于他来说，陪伴是产生感情的基础。但为什么他和方岳真竹马成双地长大，他却从未对方岳真有过特别的心思呢？因为仅仅是陪伴还不够，还需要那个人非常依赖他。就好比说是小猫，在他们刚认识时，小猫一觉醒来就会忘记前一天的事情，他好像不在意这个世界，只在意舒九怀一人。他特别依赖舒九怀，这种依赖甚至有点病态。
但不得不说一句实话，这种依赖让舒九怀非常享受。
在舒九怀的逻辑中，小猫越依赖他，他就越离不开他，于是他就永远都不会被小猫抛下。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小猫的变化太大了。他开始主动去接触并回应这个世界，他的人生不再是只围着舒九怀一个人转的了。于是，在为小猫感到高兴的同时，舒九怀的心里也起了很多不安。
“也许，他很快就会离开我了。”舒九怀喃喃地说，“还好，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吧……”
舒九怀已经把自己心里的期待值降到了最低。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舒九怀参加了一个电视台的小年夜直播晚会。他唱歌的时间被安排在开头，唱完歌并没有选择留下来，而是连夜坐飞机回了京城。到家时零时刚过，小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玩电脑。如果说舒九怀最有可能和美食天长地久，那么小猫大概能抱着他的电脑到天荒地老吧。
“我查了你的航班……知道你这个点回来，厨房里炖着汤呢，我给你下一碗浓汤面？”小猫说。
小周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舒九怀，连忙说：“那什么……要没我什么事，我先回房间去了。”虽然说他也很想吃浓汤面，但是他还是很有眼力劲的！他觉得小猫说不定要告白呢！他还是躲起来吧！
不等舒九怀和小猫说什么，小周就飞快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舒九怀连轴转了几天，现在一到家，顿时觉得很累。他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小猫把笔记本放到了一边，去厨房里给舒九怀下面条。面条是手擀的，早已经准备好了，配菜也都洗好切好放在了一边。因此，都用不了十分钟的时间，小猫就捧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回了客厅。
面条装在一个很大的碗里，其实面不多，但汤很多。舒九怀立刻就精神了。
舒九怀恨不得能把自己埋进面碗里去！太好吃了啊！
见舒九怀吃得满足，小猫也觉得高兴，说：“……我隐隐有一些做人的记忆了，也许我在成为猫之前，就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类。我想起来我也有银行卡的，我就把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全都转到你的银行卡上去了。这是网上看来的攻略。转钱时，我特意凑了一下数字。你一定要去看一下数字！”
舒九怀低头吸着面条，没说话。
“其实我本来是想买钻戒的，但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猫继续说。
舒九怀整个动作一顿，依然没有抬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
“虽然我很满意自己是只猫，但你是人类，我总不能一直当只猫。”小猫非常认真地说，“所以，我要去把自己属于人类的记忆全部找回来。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会等我的，对吗？”
小猫不想在这一刻告白，因为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他想等彻底找回自我以后再告白。
舒九怀已经吃完了面条，正捧着一个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喝汤。
小猫等了又等，只能听到舒九怀喝汤的声音。他有些不安地问：“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舒九怀喝得差不多了，也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把整个碗往桌子上一放，迎着小猫无比期待的眼光，像一个快乐的小吃货那样，很没心没肺且又很吊儿郎当地说：“再来一碗！”
小猫：“……”
————————
小猫连夜就走了，他似乎真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一点什么，因此叫了陆家的司机在别墅外头等他。
舒九怀没有送他。他躺在床上，手机上有一条来自于银行的短信。
您尾号为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存入人民币5201314元。考虑到小猫实际的年纪，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应该还没来得及正式参加工作，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小猫全部的存款。
舒九怀用被子捂住了头。
第一百二十章
舒九怀大概是不记得了，其实莫怀君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曾见过舒九怀一面。
陆夫人怜惜莫怀君的遭遇，见他小小年纪却被迫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就和陆先生一起将小小的莫怀君收为了养子。他们没打算将此事藏着掖着，正儿八经地走了手续，这意味着莫怀君在陆家也是有继承权的。陆家内部本来就一团乱，各房的私生子女不计其数，本以为陆先生出淤泥而不染，但见他们夫妻俩收了养子，外人便疑心这是陆先生的私生子。要不然，陆先生为什么会如此大方呢？
私生子女嘛，总是叫人瞧不上的。更何况，莫怀君还是一个需要定期看心理医生的小疯子！
陆念先是大疯子，莫怀君是小疯子，两个孩子都不正常，大家背地里都觉得陆先生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才会遭此报应，气得陆先生想找人打架，偏偏陆先生的能力只是一般，没有天凉王破的魄力。
所以，在陆念先成长起来之前，在他彻底掌控了陆家之前，莫怀君虽然收获了很多爱，他有来自陆夫人的母爱，有来自陆先生的父爱，有来自陆念先的兄长爱，但他其实在私底下也受了一些委屈。
在那时，陆家其他几房的孩子多跋扈，就连陆念先这样的长房嫡孙都不被他们看在眼里，更何况是莫怀君？而别的家族的孩子，他们又实在不愿意降低身份和莫怀君这样的脑子有问题的“养子”玩。
第一次见到舒九怀时，是在一个宴会上，莫怀君当时六岁，舒九怀刚刚十岁出头。
莫怀君平时是不参加宴会的，他那时有些自闭倾向且存在记忆障碍，不喜欢和太多外人接触。然而，那一次宴会是由陆先生和陆夫人举办的，地点就在陆家的别墅里。莫怀君不愿意见人，特意躲去了花园里。那儿有个小角落，种着两棵树，树上长着过分茂盛的攀缘植物。那些攀缘植物垂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小洞。这儿是莫怀君的秘密角落，当他钻进洞里去时，别人在外头是看不到他的。
陆家人是知道这个安全角落的，但心理医生说不要破坏孩子的安全感，于是他们只装作不知道。但其实，每回莫怀君躲进这个小角落里时，都有保姆阿姨或者管家叔叔站在远处不错眼地盯着这里。
在宴会上，舒九怀被他继母当着外人的面明褒暗贬了一顿，心里存了气，就独自跑到了花园里。当时，花园里路过了一只野猫，他追着那只野猫，就像是爱丽丝追着兔子一样钻进了莫怀君的洞里。
小小的莫怀君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小的舒九怀。
舒九怀猜出了莫怀君的身份。因为莫怀君身上穿着和陆家大少同款的衣服。莫怀君惊恐地看着舒九怀，就像是一只不安的小兽。舒九怀想起了背地里的那些流言。若说在这之前，他因为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对莫怀君的印象并不好，但此时见到了莫怀君长得如此可爱，他立刻就把流言抛到了脑后。
舒九怀见色起意，啊不，是见莫怀君长得可爱，就笑了起来，问：“你是童话里的小王子吗？”
莫怀君摇了摇头。
舒九怀不顾身上昂贵的礼服，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坐在了莫怀君身边。莫怀君立刻抱紧膝盖，往旁边挪了挪。经过两年的治疗，莫怀君的自闭倾向虽好了很多，但依然不习惯和陌生人聊天。
“怎么可能不是呢？”舒九怀夸张地叫了起来，“我敢发誓，没有一个小王子能比你更可爱了。”
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或者说，这也不算聊天。因为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舒九怀一个人在说话，莫怀君抱着膝盖、低着头坐在那里，都不确定他的注意力真的在舒九怀身上，更别指望他有回应了。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舒九怀讲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