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三人坐在客厅里，张经纪仔细打量了魏先生一番，问：“魏先生的工作地点在人大那边吧？从咱们这儿过去，乘坐地铁需换乘两次，下了地铁后，您还要再坐个公交车，这好像有些不太方便了。”
  张经纪对魏先生充满了戒心！
  魏先生的工资不低，完全可以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接近东方无患的！别说魏先生是东方无患的qq好友，就是网友才更不让人放心，每年被网友骗财骗色的社会新闻还少么！
  魏先生笑眯眯地说：“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有存钱的计划，药药这里的租金相对低一点。”
  药药就是指东方无患，他的网名叫西方有药，简称药药。魏先生是个很有理想的人，他的理想就是日系的漫画，早年出国去了日本，但因为画漫画一直收入不定，最后被遣返了回来。别看他现在工作安稳、收入不低，但他的梦想就是留在日本画漫画啊，因此他努力地存着钱，计划着再一次出国。
  东方无患很佩服这种执着于自己梦想的人。
  张经纪却对魏先生存在着很深的偏见。药药？叫那么亲切做什么！张经纪顿时觉得魏先生这个人过于轻佻了。这样给里给气的男人怎么可以放到东方无患身边去，万一把东方无患带坏了该怎么办？
  “我听说在你们游戏行业，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情。”张经纪继续挑剔着魏先生，“你也知道东方的工作情况，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工作室，因此他在家里是不能受到打扰的。要是魏先生你三天两头闹到半夜才回来，回来以后又得洗澡，又得在屋子里走动，这一定会影响到东方的工作和休息。”
  “关于你说的这方面，我会尽量和药药互相理解并互相配合的。”魏先生说。
  张经纪觉得这人真是好不要脸，难道非要他把话说透了才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看魏先生这个年纪……肯定谈女朋友了吧？不如单独租个屋子，否则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夜多尴尬啊。”
  魏先生严肃地说：“放心，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有女朋友的。”
  张经纪听得火冒三丈。好啊，竟然是一个基佬！这基佬在二次元当了东方无患两年的朋友，又追到了三次元中来，不会是对东方无患有意思吧？要不是有意思，他为什么要亲切地叫东方无患药药？
  张经纪决定要捍卫东方无患的贞操。
  魏先生却继续说了下去：“谈恋爱太麻烦了，二次元的萌萝莉才是我的爱啊。”
  张经纪：“……”
  很好，可以确定这不是基佬，而是一个死宅变态了！张经纪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东方无患和一个死宅变态待在同一屋檐下！拆散！必须拆散他们！张经纪想了想，回头对东方无患说：“你算过没有？”
  “什么？”
  张经纪提醒东方无患说：“你们俩说不定在某些方面相克！万一相克就不能住一起了。”他一直是不信这些的，但他知道东方无患非常信，因此他现在理直气壮地为东方无患扛起了封建迷信的大旗。
  “这不用算吧……”东方无患迟疑地说。他虽然信这些，但在他看来，他既然都已经和魏先生做了几年的网友了，说明他和魏先生在三观上、玄学上都是比较合拍的，否则他们之间早就出现问题了。
  “算一算吧，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魏先生考虑啊，要是你压了魏先生的气运就不好了。”
  “我们肯定很合拍的，自从我和药药认识后，我每年都在涨工资。”魏先生连忙说。
  张经纪眼睛一眯，一字一句地说：“还是、再仔细、算一下、更为、保险。你、觉、得、呢？”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呢，这位张先生好像对我非常有意见啊……魏先生渐渐觉察出了什么，他看了眼东方无患，又看了看张经纪，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莫非这位张先生想要……
  魏先生不是圣母，但作为成年人，在明知道张经纪和东方无患关系不错的情况下，他不想让东方无患难做。于是，魏先生主动退了一步，说：“我猜张先生也想租房吧，那就把机会让给张先生吧。”
  神经粗大的直男还以为张经纪同样看上了东方无患的房子才会对自己有意见。
  张经纪被魏先生这么一提醒，立刻心里一动，顺着话头往下说：“我确实想要……”
  “别闹了，你家两百平的房子还不够你住啊。”东方无患摇着头笑了起来。
  张经纪的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想出了一个理由，说：“我、我想要把屋子重新装修一下。装修时就没地方住了，要不你收留一下我吧。”只要他住过来占了东方无患的书房，别人就都没有机会了！
  东方无患不怎么相信张经纪说的话，但当着魏先生的面，他却不愿意去拆穿张经纪。每个人都会有亲疏远近，东方无患不想让张经纪在魏先生面前丢了面子。最后，他非常抱歉地把魏先生送走了。
  东方无患只觉得非常对不起魏先生，竟然让他白走一趟。于是，当张经纪喋喋不休地说着要搬过来时，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好像非常无奈的样子，把脸上的表情一收，说：“阿贤，别闹了，真的。”
  阿……阿贤是什么鬼！
  张经纪只觉得心脏一痒，然后这股痒意迅速窜向了四肢百骸，叫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闹，他的脑子转得更快了，说：“我觉得……开源比节流更重要。我不反对你做好事，也不反对你捐款，但是努力赚钱不比降低生活质量更可行吗？捐款的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东方无患若有所思。
  张经纪很快就把自己的逻辑理顺了，越发理直气壮，说：“你现在不是在写剧本吗？我虽然不是编剧，但这些年攒了不少挑剧本的眼光，很有资格评判一个剧本的好坏。这样吧，我帮你分析分析市场，说不定你下个剧本就红了。等你红了，每个月赚到的钱岂是你出租房子这一两千能比得上的？”
  这话是对的，但谁能保证自己忽然就红了呢？
  张经纪之前从未看过东方无患写的剧本，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分寸——其实是太有分寸了——不会轻易介入到别人的生活中去。所以，他可以和东方无患聊群青，可以和东方无患聊股票，却不会在东方无患没有主动说起自己具体的工作之前就问起东方无患的工作来。张经纪一直是个非常被动的人。
  但现在，张经纪已经顾不得“分寸”了，他催着东方无患赶快把他写的剧本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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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啊，就是太善良了，可现在圣父、圣母又不是什么褒义词，你们说对不对？”张经纪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基佬小伙伴们抱怨，“为了能更好地回馈社会，他竟然想要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我替他着急啊。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我瞧着他那样子，坏人肯定是一骗就一个准。”
  已经见过了东方无患的宋云忍不住说了句实话，道：“我瞧着东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骗？肯定是你想得太多了啊。再说了，房子出租也没什么吧，你不觉得你的情绪不对吗？”
  方岳真在一旁点着头。宋云说什么都是对的！
  徐蕴合一边给沈知言剥着石榴，一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现在和方岳真是一样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徐蕴合的身上。方岳真很好奇，宋云也很好奇。
  张经纪想了想，说：“宋云脾气好，喜欢与人为善，也难怪方岳真和我一样会担心宋云被人欺负了。方岳真，你平时一定也为宋云操着不少的心吧？”宋云连忙摇头，他什么时候让方岳真担心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方岳真一样，都喜欢变着法子夸自己的心上人。”徐蕴合微微笑着。
  看似是在抱怨，但其实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一股子骄傲啊！那翘起来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啊！心里肯定有一组啦啦队小人儿在转圈圈撒花花了啊！呵呵，我们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徐蕴合又说:“一夸起来还都没完没了了。”
  第七十八章
  不可能！
  张经纪坚定地否决了徐蕴合说的话，认为徐蕴合只是在开玩笑，并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搞笑。他始终认为，像他这么冷心冷肺的人，喜欢上一个人的可能性比起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可能性还要低。
  就在这时，张经纪的手机响了。他连忙站起来，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们的聚会地点是一家私密性很强的会所。一个大包间内有几个小包间，他们可以打台球，可以打乒乓，可以唱k等等。张经纪说是要出去打电话，其实并没有离开大包间，而是去了几个小包之间的客厅里。这里消费水平不低，却也很好地保护了客人的隐私。当他们离开时可用直达车库的电梯。
  张经纪走到客厅时，特意带上了门，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空间。知道包间里的人看不到自己了，张经纪没有接通电话，反而把手机调为了静音。然后，他安静地站在门口，偷听着小包间里的对话。
  “老张不会真的喜欢上东方了吧？”这欠揍的话显然是方岳真说出来的。
  “十有八九。”徐蕴合说。他总是这么一副淡定的模样。
  方岳真似乎很激动，兴奋地说：“那我也算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人了！要不是我这么积极地盯着他们俩，你们估计还不知道东方是谁！”他起先想要看老张舅舅的笑话，才会一直盯着张经纪。等张经纪和东方无患认识后，方岳真把他们的相识过程分享给了徐蕴合，只觉得张经纪和东方之间的相处很逗。
  大家都没想到张经纪正站在门口偷听，沈知言从徐蕴合的手里接过装满了石榴籽的小碗，一粒一粒地吃了起来，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位东方是谁了吗？无法想象张果老也会谈恋爱啊！”
  徐蕴合淡定地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了？快说说！”
  “你们想啊，就凭着他们俩那奇葩的认识过程，要是老张对着东方完全没有好感，”徐蕴合跟着方岳真学坏了，也开始叫张经纪为老张了，“那么就算那位东方很有毅力，他越是死缠烂打，老张就越是讨厌他。有个人非要缠着你们家的狗不可，也相当于是在缠着你本人了，这种事情都可以报警了啊！”
  大家恍然大悟，都觉得徐蕴合说得很有道理。
  张经纪和东方是在东方的死缠烂打之下才相识的，要是张经纪对着东方全无好感，报个警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哪怕不报警，他也会越来越讨厌东方。他之所以能和东方成为朋友，肯定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讨厌这个人。这也意味着，东方身上肯定存在着某种气质使得张经纪愿意被他纠缠着。
  张经纪可不是什么善人，换个另外什么人的想要纠缠他，或许早就被他报复回去了！
  唯有东方无患是特殊的。
  “那你觉得，凭什么东方无患就是特殊的？”宋云问。
  徐蕴合不紧不慢地给大家分析着：“老张是毒鸡汤的忠实爱好者。他说他不相信爱情，这点我是相信的。但他在理智上不相信爱情，并不意味着他在情感上就不会被人所吸引了。我们来分析一下老张的性格，他应该算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看得透，混得开，是根老油条。这样的人会被什么人吸引？”
  有人喜欢和自己极度相似的人，因为他们会有共同语言。有人喜欢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因为自己缺乏什么就会渴望什么。像张经纪这种心思深沉的人，他或许会欣赏另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但他肯定不会去喜欢那个人。因为，他原本就不相信人性，原本就习惯性怀疑一切，存在着很强的戒备心。
  遇到和自己相似的人，张经纪只会永远保持警惕。
  只有遇到和他相反的人，张经纪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所以，老张喜欢像小九那样的傻甜白？”方岳真抢答了。
  “你们说到我了？在说什么呢？”听到自己名字的舒九怀问。他的注意力放在平板上，一直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能把身边人忽略到这份上，这也是他的本事啊！
  “没说你，继续玩游戏吧。”方岳真赶紧说。
  舒九怀哦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聊些什么，注意力又钻进游戏里去了。
  徐蕴合摇了摇头，否决了方岳真的上一句话，说：“老张不喜欢傻甜白。傻甜白在他那里只会有两种待遇，一种像小九这样，因是自己人，所以他会勤勤恳恳地把小九仔细照顾好了。另一种是外人，不犯到他手里还好，要是犯到他手里，肯定会被骂哭吧！他根本就厌恶着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甜白。”
  “心思深沉也不喜欢，傻甜白也不喜欢，那老张到底喜欢什么！”
  徐蕴合不再卖关子，说：“能吸引他的大概是那种……虽然经历过苦难，但苦难没有磨灭他眼中的希望，虽然路过了荒芜，但他的心里依然开出了鲜花，虽然见证了黑暗，但他还在追寻着光明，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吸引到他吧。明明早就懂得了世事沧桑和人生艰苦，却依然选择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就算还没有见过东方无患，徐蕴合却能猜到，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大家都觉得徐蕴合说得有道理，纷纷对着徐大佬肃然起敬。
  站在门口的偷听的张经纪神色未变，却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手机。他低头一看，刚刚那个没接通的电话恰好是东方无患打来的。心思深沉如他放弃了继续偷听，走到客厅中间坐下，然后给东方无患拨了回去，把语气调到轻松平常的程度，说：“啊，是我，刚刚没注意到手机响。有什么事情吗……”
  包间里，徐大佬的讲座还在继续。
  宋云有些担忧地说：“我承认蕴合说得有道理，但是……老张的性格摆在那里，他就算真喜欢上了谁，也会及时把这份感情消灭掉吧。”大家都跟着方岳真学坏了，说到张经纪时都用了“老张”这称呼。
  张经纪的肚子里装着那么多关于爱情的毒鸡汤，这一方面可以证明他在爱情这事上看得透，另一方面却也证明了他对于爱情毫无信心。所以，宋云觉得他很可能会放弃这份感情，都不屑于去争取。
  “他不相信爱情，但他可以相信自己的能力啊。”徐蕴合说。
  “你的意思是？”
  “我猜老张心里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但他不是一个喜欢做亏本生意的人。”徐蕴合把剥好的第二碗石榴籽递到沈知言的手里，“所以，他会布局让东方爱上他。我打个比方，如果爱情是一场狩猎，那么只有让自己处在猎人的位置上，他才能安心。于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设局让那个人更喜欢自己。只要让东方喜欢他永远比他喜欢东方要多一点，那么他就会觉得爱情也是无害的了。”
  这真是很好很霸道，喜欢一个人，就要设计让那个人喜欢自己更多一点。
  “厉害啊……”宋云说。
  “卑鄙啊……”方岳真说。
  徐蕴合做了一个免责说明：“以上都是我猜的，我不是专业研究心理学的，也许实际情况和我说的南辕北辙了。再也许……老张特别喜欢一个人，真是爱惨了那个人，他或许又不忍心去设计那人了。”
  人性太复杂，感情这种事情太多变，确实很难预测。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觉得老张快打完电话回来了。他肯定不喜欢我们聊这个，我们赶紧说点别的。”沈知言连忙说，“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在老张面前提这个事了啊，我担心他会恼羞成怒。”
  有宋云和沈知言这两个演技派撑着，包间里那种八卦的氛围很快就消失了。
  客厅里，张经纪和东方无患的电话也已经接近尾声。张经纪忽然问：“你明天忙不忙？”
  “上午要和一个导演谈事情。晚上有空的。”东方无患说。
  “下午呢？”
  “下午要学手语，已经报班了。”东方无患说，“我打算以后去特殊学校当义工。”
  他希望自己能够多做点好事，但做好事也要考虑实际。原本打算把房子出租多赚点钱用于捐款，结果张经纪竭力阻止了这件事，东方无患仔细想了想后也觉得出租房子太麻烦，于是这个主意就放弃了。不过，定期捐款还是有必要的，但正如张经纪说的那样，他完全可以努力提高收入，从而提高在捐款方面的支出嘛！除了捐款，东方无患还希望自己能多做义工，就像当初常来福利院里帮忙的义工阿姨一样。把快乐带给需要的人，把爱带给需要的人，把希望带给需要的人，把未来带给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