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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秦昇心里咯噔一下:“传什么?”
  “王妃昨夜等了王爷许久,天亮时才睡下,方才醒了就听人通传说是韩旷大人前来拜访,便先让我去照看着。”
  秦昇心中微讶:“韩旷韩大人?”这位韩大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也不过只匆匆见过一次面,还是经年以前的事情。
  不过前几日才查得他的行踪,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如今怎么突然就登门拜访了?且竟还无人告知他此事。
  越想越不对劲,秦昇从她手中接过茶:“此事还是我来吧。对了,王爷让我告诉王妃,他待会儿过去。”
  叶木点头,也发觉了些不对劲,肃了肃神色:“你先去吧。我再派人去告知王爷,像韩大人这样的人物还是该由王爷亲自接待才好。”
  秦昇赞同:“对了,韩大人来了多久了?”
  “一盏茶的时间的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2)
  萧彻得知此事时恰好洗沐完毕,正在穿戴,闻言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眯了眯眼:“你说谁来了?”
  小厮被他的模样吓到,说话抖抖索索:“韩,韩旷大人。”
  萧彻脑子一瞬间有些发蒙,随手将外袍穿在身上,简单系了系,转眼间就消失在小厮的面前。
  妈的!这家伙不是在蠡县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秦昇走至正厅门口时,正好遇上了气势汹汹的萧彻,瞧着他的神情动作便知大事不妙,腿不由软了软。天哪,他秦昇不会竟真的被谁摆了一道!
  萧彻没看到顾霜的身影,以为她已经进去,心中一沉,说出的话比平常冷冽了不知几倍:“夫人呢?”
  秦昇见自家王爷一副“要是王妃在里面你就去死”的表情,再次肯定是被人设了局,神色立时变得谨慎,脑中开始回想着细枝末节。
  “方才叶木说,王妃还在洗漱——想来此时应已准备过来了。”
  萧彻松了一口气,神色略微缓和了些,转身莫测地看着正厅的方向。
  “你亲自去摘星阁,说本王已经回来,就不必麻烦夫人了。”
  秦昇忙低声应了,萧彻想起韩旷以往就很少住在国公府,离开时明面上也并未买下什么府邸,如今在外游历了这么些年,合该是应该款待一番的,可又知晓他此次回来定是事出有因,遂沉吟片刻,方道:“韩旷今夜或许会暂住王府,且将他住处设在西侧。”
  摘星阁位于王府东侧,王爷此番举动不用想便知是为何了。
  秦昇虽是萧彻身边极受信任之人,但依旧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故,可通过暗卫调查得知的一些信息大体晓得这位韩旷大人与王妃颇有些渊源。加之今次瞧自家王爷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一时生出诸多揣测来。
  ……虽说这位韩大人花名在外,但是与王妃的年龄着实相差得远了,且王妃之前久居南国,而韩大人不过在十几年前去过一次……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秦昇都忍不住想拍死自己了。
  这些日子净忙着王爷吩咐的第二件事情,倒是忘记这茬儿了。幸得今日回来得早,王妃又起得晚,否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萧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将眸色深掩:“再派个小厮过来吧。”
  秦昇微愣,抬头看了一眼萧彻略显凌乱的衣角,又生出一抹惊讶。
  王爷竟开始注意衣着了。
  匆匆收拾好准备赶往正厅的顾霜听见了秦昇的禀报,心下一轻:“王爷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会怠慢了客人。”
  秦昇隐隐猜出韩旷的身份,再对着王妃时便莫名有些心虚,只得埋头深揖:“王妃若无别的安排,奴才就去正厅候着了。”
  顾霜自是准了。
  见秦昇退下,顾霜这才轻蹙眉头,对着一旁的叶木道:“为何今日秦总管有些奇怪?”
  叶木笑着宽慰:“王妃想是多虑了。奴婢瞧秦总管与往日并无甚不同。”
  顾霜努力将心中的异样化去:“或许是吧。”皱着眉又想了想,“你可知王爷昨夜是去了何处吗?”
  叶木摇头:“此事事关前院,奴婢确实一无所知。不如,待王爷待客完毕后王妃亲自问问王爷?”
  若是真的愿意,昨夜他便就说了。顾霜知晓妇人无故不得插手政事的道理,也无意让萧彻告诉她所有的秘密。只是,只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像是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她却无力阻止。
  见顾霜难掩失落,叶木却不知如何开口,况此时惦记着那个传话的小厮,想着或让王妃独处片刻许会更好,便寻了个理由退出房间,点了几个力气稍大的婢女随她到厢房去一趟。
  熟料在路上碰见了秦昇。
  叶木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小厮,笑道:“你速度倒是挺快。”
  秦昇这次难得没有与她玩笑,语气十分正经:“你我不察,竟让奸细混入王府,待将此事解决后,我们便到王爷面前请罪吧。”
  叶木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可有何想法?”
  秦昇冷冷瞥了小厮一眼:“这个藏得倒是深,是府中的家生子。”
  叶木面色难看起来:“竟是家生子?”
  王府初立时,叶木的母亲也就是桂嬷嬷,亲自核查挑选了家生子,是以后来王府的几次例行排查都未将其考虑在内,未曾想今日却发现了一个。再者,隐藏越深的棋子一旦被使用便是大事……
  叶木只觉冷汗连连。
  “府中出了何事?”
  这正是此事奇怪之处,就算那位真的是……那也不至于用掉这样一个人。
  秦昇神色复杂:“此事先不要声张,这几日你就好好守在王妃身边,行事要更警惕些才是。”
  叶木自是颔首应了。
  萧彻跨过房门时,毫不意外地看见那个男人正穿着难看的大红衣服,躺在梨花木的桌子上,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吃着他家的糕点。
  妈的,过了这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放肆,倒是和他的名号正配,可要不是这人可能,诶,应该说就是他夫人的爹,他真的好想一脚把这人踹出去。
  那么久都不回来,偏偏今天回来,妈的,还不提前打声招呼!
  冷冷挥退侍女,将门关上,语气不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旷继续吃着糕点,还故意发出吧砸吧砸的声响,对萧彻的话充耳不闻。
  萧彻走到他近前,嫌弃地想将那碟糕点挥下去,忽然发现碟子是夫人曾称赞过的,只得按捺住怒气,将碟子端起重重地搁在一旁。
  韩旷被他这番举动惊地起身,将右手搭在曲着的腿上,调侃道:“不错呀,仲达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萧彻看着面前那双眼角上挑的桃花眼,心中的怒气似乎不需努力就轻易被压制住了。
  多年未见,他以为他还能记住的就只有这双眼睛,熟料故人相逢,一切竟恍若昨日。
  年少时萧彻与兄长萧律、表哥韩旷、表妹韩悠、太医沈易乃为好友,只是他生性不爱风花雪月,不似其他几人,又常一人四处游历,便常缺席他们的出游。可这于他们几人的友情倒并无甚大的影响——至少那时是这样以为的。
  但终究还是有区别。比如萧律便与沈易更亲近,而萧彻却与几人中最风流的韩旷更亲近。这点曾让一群人不解过,明明是两个性格相差最大的人,亦未见两人有何过多的交流,两人在诸事上的观点却常常不谋而合。
  韩旷生性风流,而他的资本就是那张脸。沈易曾笑道,少扬若是身为女子,恐怕便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了。韩旷并不恼男生女相,反倒引以为傲,常借着脸四处留情。
  多情总被无情恼,可世人也知,多情亦是无情。
  韩旷身为嫡长子,按理应当承袭家业,可他却在及冠之时当着韩氏各宗将嫡长子的身份抛掉,说是不愿受家族束缚,愿一生浪迹。
  不过以为一场闹剧,可韩家竟意外地同意了,虽在很长一段时间就此事沉默不语。
  当时适逢大赫凤新战火新起,每个人的轨迹都开始有了不同。
  萧彻有了他的战场,韩旷有了他的江湖,两人自此后几乎再无来往。便是萧律驾崩之时,萧彻也未见得韩旷的踪影。是以偶尔想起时,还会嘲笑一句,不知那人死没死。
  可更多时候他却是有些羡慕的。因为韩旷总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他偶尔,仅仅是偶尔,会怀念年少时拍马天下的光景。
  面前的韩旷似还是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上天对他好像总是更加宽容一些,无论过去现在。
  再认真打量着那张脸,果然,连细节都几乎一模一样。任谁来看一眼夫人,再看一样韩旷,都不难猜出因果吧。
  可前不久才探出他在蠡县,为何今日就到了他的府上?
  他皱眉,重复着最开始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旷揉揉太阳穴,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很重要吗?我此刻都在你面前了,你是不是该用好酒好菜招待一下我?竟然还把我晾在这里这么久。”
  想起什么,抬头看他,目光里闪动着八卦的亮光,“听说你娶了一位南国的王妃,很是宠爱,不知我能否见一见她?”
  想当初,萧彻可是几人中最不解风情的那个,要不是他偶尔强行聊些风月之事,想来这家伙连床在哪里都不会关心的吧。如今竟有了一位极受宠爱的王妃,啧啧,少年郎终究是长大了呀。
  萧彻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深,看着他的目光隐含责备。
  他皱眉可以理解,可是这责备,倒是令韩旷有些惊奇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过见一见,我都这把年纪了,又不会为难她。”
  还是和以往一样,没心没肺。
  萧彻想起自家夫人少有几次提到父亲时眼里流露出的脆弱,就很想把眼前的男人暴揍一顿。可是……呼,深吸一口气,萧彻淡淡问他:“你可曾去过南国?”
  韩旷一愣,很快挑眉看着他:“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萧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夫人是南国人,我担心你不知南国礼节,吓着她。”
  韩旷从桌子上跳下来,拍着萧彻的肩,语气间很是欣慰:“不错嘛,仲达,都会疼媳妇了。”
  见萧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讪讪地收回了手,作思考状,“南国嘛,唔,我还真是去过。你别说,那个地方的菜还真是好吃,尤其是那道糖醋排骨,真的是——”
  还未说完,就听萧彻冷着声音问道:“你去过南国不止一次?”
  韩旷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再抬头时却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哟,仲达什么时候改任大理寺了?”
  “你只需说是与不是。”
  韩旷无所谓地一笑:“是。我确实去过好几次。”
  “可有在南国定康五年左右去过?”
  问得竟这般详细,韩旷再度挑眉:“不错,正是我第一次去的时候。”
  萧彻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面上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眼前这货,还真是他夫人的亲爹,他的……岳父。
  ☆、山雨欲来风满楼(3)
  想是业已入秋,近日天气凉爽了许多,倒是惹人惬意。唯独那大风,忽来忽往地,一日免不了被惊着几次。
  今日却是难得,风势微弱,偶尔那么几缕悠悠荡荡飘来,还带着花香。
  顾霜一人坐在窗边,托腮看着外面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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