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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第12节

  以照看继子为由,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嗯,这是直哉,他身体还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匆匆给出了一句解释,我虚弱地侧过身子,伸手环住直哉稚嫩的酒肩膀,将自己藏到了他的身后。
  直哉没有闪躲。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哭个不停。
  对母亲而言,被当成继承人的直哉是我未来幸福的阻碍。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再加上神经衰弱的折磨,直哉越是哭泣,母亲越是不耐烦:
  “是呢。等他身体好些了,你要好好教教他……你当初可不是这么任性的小孩。”
  母亲没有再为难我。她好像真的只是来确认我的情况,然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商讨禅院家给我家的补偿。
  终于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好像被抽空了力气,变得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说。
  劫后余生,无数触氵手从我周身爬出,环绕在我和直哉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它们的存在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全。
  我同直哉一同倒下,蜷缩在病床上,用手抚过他的肩头,抱上他的背部,将脸埋进直哉柔软的腹部,闷闷地发问:“你会保护我的吧?”
  因为我救下你的命,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直哉睡在这片漆黑的泥潭里,他用双手轻轻抱住我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
  “泉鸟。”
  他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禅院家男人理解的保护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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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新衣服【修改】◎
  禅院家保留了老派华族那衣物熏香的习惯,顺滑的布料摩挲过皮肤,散发出古典的木质香味,但更多的是由直哉偏高的体温带出的,孩子气的奶味,这让他显得非常无害。
  尽管直哉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十分笨拙,心力交瘁的我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之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我发动“未尽之言”的效果,试探性地向直哉发问:“你想出去玩么?”
  他未经思索地回复我:
  “不想。”
  察觉到我若有退意,直哉便停下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将我抱得更紧一些。
  “好孩子。”
  得到了承诺之后我忍不住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病房外是有母亲存在的地狱,我想要多逃避一会儿,自然得想办法安抚直哉。
  “你想要什么么?点心?还是玩具?”
  那份满意的心情通过咒具传达,让直哉的情绪也随之高涨。
  “那——抱我。”
  显然他跟教课的老师学了一口京都腔,说话的语调柔滑婉转,拖长的尾音十分适合撒娇。
  以身体不适、照看直哉为由,整个白日我都心安理得的躲在病房里。
  ……
  母亲没能在禅院家停留多久。
  虽然向禅院家索取利益十分诱人,但家族颜面同样重要,有关这次事故的协商一经通过,父亲就以“不要过多干涉在外学习的孩子”为由将母亲带了回去。
  母亲离开后,包括阿玲在内的仆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试图以惋惜的口吻感叹“她离开的太急了,不然你们母女还能再多所说些体己话。”,但怎么也掩饰不了身上如释重负的快活。
  就算没有亲临现场,我也能猜到双方唇枪舌战的激烈程度。
  好不容易结束了咒灵的祓除任务,回家就遇上这种闹剧。
  直毘人会对我抱有不满么?
  等到直毘人放下家族事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内亮起了鹅黄色的灯光,温暖的柔光将室内的一切照得暧昧不清,可我心头的不安却仍然浓重。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直毘人单穿一件打底的靛青浴衣,绣有家纹的羽织被他松松搭在臂弯上,他夹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脸上表情一派轻松悠然。
  不过似乎觉得空气闷热难耐,直毘人行走间,用手掌随意地扯开了衣领,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胸膛。
  我悄悄打量着男人被暖光柔化的面庞,正想尽妻子职责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结果还未起身就被他轻轻压住了肩膀:
  “嗯?我柔弱的大小姐坐在那里就好了。”
  如是说着体贴的话语,直毘人将羽织挂上一旁的衣架,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上了病床的边缘,扭头看向我的脸庞。
  “我等了您好久……是母亲给您添麻烦了么?”
  以漆黑的眼眸扫过我的问题,直毘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没有哦,担心孩子总是人之常情,作为父亲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不过她真是位富有活力的夫人。我头一次见到那么能言善辩的人,一直‘我们泉鸟、我们泉鸟’的,简直像是把你的言语能力都夺去使用了一样。”
  直毘人眯着眼睛,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三言两语将母亲的强势一语带过,然后兴致勃勃地将先前夹在手下的木盒递向我:
  “现在我更想听听你的声音,让我们聊聊别的吧,比如——我们泉鸟会不会喜欢新衣服。”
  京都岚山祐斎亭,作为《源氏物语》故事的舞台,川康端成的居所,不仅孕育出各类脍炙人口的作品,还保留了一种梦幻绮丽的丝染技艺——“黄栌染”。
  在即位大礼和大尝祭等重要仪式上,天皇所穿的礼服就采用了这种工艺,特殊的颜料混合了岚山的泉水,被工匠精心绘制而出花纹能在光线下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直毘人邀人定制的和服以琉璃绀色为底色,其上点缀着银白色的精美花纹,看起来低调而典雅。
  但当这件衣服被放在灯光下时,那细碎的花朵被光芒照亮,便迸发出不一样的美丽。
  它仿佛是镶嵌于螺钿宝匣的夜光贝母,泛出神秘的幽光,又像是匠人从夜幕上裁下的一抹星河,能照亮任何一双黯淡的眼眸。
  我抱着衣服变换手头动作,欣赏怀中群星闪烁,忍不住赞叹道:
  “真漂亮。”
  直毘人注视着我,他大度地包容了这孩子气的举动,语气含笑、目不转睛:
  “是么?如果喜欢的话就穿上让我瞧瞧吧。”
  衣服漂亮归漂亮,但大病初愈,我正虚弱得要命,可不想麻烦自己在他面前更换衣服。
  “现在么?我手臂上的疤痕还没有痊愈,和这衣服太不相称了。”
  都说伤痕于女人是缺陷。
  轻轻将这棘手的礼物放下,我神态落寞,企图以这种说辞打消直毘人的兴致。
  “让我看看。”
  男人不退反进,他主动牵起我的手掌。宽大的袖口随动作滑至手肘,露出了我丑陋不堪的小臂。
  本应如羊奶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着殷红的痕迹,手腕部位尤甚,简直像人被绳索狠狠束住双手,强压在地,挣扎许久后留下的刻印——暴虐残忍,让人恨不得倒抽一口凉气。
  真讨厌。
  不该因为讨厌药膏那湿滑的触感,就把纱布拆下来的。
  房间内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沉默,我望着垂眸不语的直毘人,通过肢体接触,恶意地关心他道:
  “很恶心对吧?”
  都是他的错,谁叫他非要看的。
  “不。”
  “我觉得这很惹人怜爱……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是位杀戮果决的术士,宽大的手掌上布满了锻炼留下的茧子,骨节也很突出,充满了明显的男性气质。
  但这时候他又变成了一个“怜香惜玉”的普通男人,会用手抚摸我的伤痕。
  手臂上的新肉细嫩又敏氵感,随他摩挲的动作,泛出一阵又一阵的痒。好像在被大猫粗糙的舌苔舔舐,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我觉得不好看,我想让您看到更漂亮的我。”
  “而且好痛,光是看到这些伤口,我就会想到可怕的咒灵,好痛……”
  还是狗狗好,小狗的舌头薄而光滑,带着暖暖的气息。
  我不满地抱怨着自己的遭遇,像每个普通又柔弱的女人那样,提及阴影时,委屈地几乎要落下眼泪。
  谢天谢地,他终于不再为难我了。
  “好,我们不看了,伤痕不会在你身上存留太久的。”
  “你也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
  直毘人沉声安慰着我,将袖子重新放回我的手腕。
  他理我离很近,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眼角还能扫到他大敞开的衣衫内紧实的肌肉,以及缠绕其上的纱布。我决心将话题引到直毘人身上:“您呢?您也受伤了么?这次出任务遇到有遇到什么危险么……”
  我对直毘人和一级咒灵搏斗的过程毫无兴趣,能在我心中留下痕迹的只有他为直哉带回的咒具——
  “我的小公主”,特级封印物,内容物为十二套的女童服饰,造型可爱、功能实用、涵盖四季。
  传言这套封印物来自某位心灵手巧的母亲,是她倾注所有爱意的心血作。
  【我的孩子身体一直非常虚弱。听说给病弱男孩穿上女装,就能瞒过上天的眼睛,保佑他健康长大,我就为了他缝制了一系列漂亮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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