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养儿记事 第66节
李管事很是热情,一路带着薛直和郑绣往庄子上去,一路介绍各处田地的情况。
薛直和郑绣在农事上都是两眼一抹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两人也不好发问,怕贻笑大方。
到了农庄,李管事引着他们进了最大的屋子,李管事道:“这里简陋的很,还望二爷、二太太不要嫌弃。”
他这还真不是谦虚之词,屋里除了一张床,一桩八仙圆桌,一条临床的小几,还真的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薛直皱眉道:“这里从前的布置呢?”像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在外头建庄子,绝对不可能这么寒碜。
李管事便为难道:“前些年犯过涝灾,许多家私都被泡坏了,庄子上连年亏损,也没有钱去修补添新,就搬到库房搁置起来了。”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的样子。
郑绣奇怪不已,一个京郊的庄子,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才会穷成这样?她穿越过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也不短了,在她印象中,槐树村但凡有些田地的人家,只要勤劳肯干,就算偶尔有天灾**造成亏损,可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算是殷实的。
可看眼前李管事这寒酸模样,甚至连好几年前烂掉的家私都没钱修了,简直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不过眼下才刚来,要了解也不急于是一时。郑绣也就什么都没说。
薛直点了点头,道:“你先让人准备午饭来吧。”
李管事应了一声,对着他们躬身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郑绣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看着薛直道:“这哪里是来散心的?”简直是来受苦的。
薛直环视了一下房间,虽然打扫的赶紧,但确实是寒碜了些,连郑家在石牛镇的宅子都比不上,更遑论庆国公府了。
他不好意思地道:“连累阿绣来陪我受苦了。”
不过好在茗慧想的够周到,能想到的几乎都收拾好了,让人带了过来。李管事给他们准备的就是打着补丁的旧被子,倒是洗的很干净,还是新晒过的,只是被面都被洗的粗粝不看,实在睡不了人。粉葛和白术就先把床铺重新归置了,换上从庆国公府里带出来的。
郑绣的首饰不多,她常戴的也就那么几件,茗慧装了个小盒子,一起带了过来。另外还有一些摆件,连同她的首饰盒子,粉葛一起摆在了小几上。屋里经过她们的一番首饰,总算是能住人了。
这头刚收拾妥当,李管事也让人呈上了饭菜。
来送饭的就是李管事的媳妇——一个名叫书柳的宫女。不过那已经是她从前的身份了,自动嫁了人,她就只有一个代号,那就是李管事家的。
照理说贵和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她身边的大宫女,万万不可能说落个嫁给庄子上管事的下场。只是书柳等几个陪嫁宫女,都是当今太后赏给贵和长公主的。美其名誉是为她着想,其实不过是监视她。
当时当今还是二皇子,还没有荣登大宝,贵和长公主羽翼未丰,便忍了下来。
等她在庆国公府站稳脚跟,自然是想办法把身边这几个扎眼的陪嫁的宫女有多远送多远。
像书柳这样嫁给京郊管事的,还算运气好的,还有那等被远远配了人的,这辈子都无缘再回到京城。
书柳荆钗布裙,未施粉黛,姿容已经不复年轻,只是看她端菜做事的做派,依稀能看到几分皇城里教法之下练成的规矩。
房间都是这番模样了,菜色自然不算丰富。
一共四个菜一个汤。四菜里有鸡有鱼,但鸡是风干的,一个盘子都没有装满。鱼倒是新鲜,河里凿了冰现捞的,不过是最普通的草鱼,个头也不大。
粉葛和白术帮着把菜从托盘里端到桌上,神色已经露出了嫌弃。
……这样的房间,这样的菜色,真是比他们在庆国公府下人的住的吃的还不如!她们当奴婢的便也罢了,可这庄户上的居然敢这么伺候她们主子?!
书柳也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瞧出来了,对着郑绣赔笑道:“乡野之地,没有好东西招待,还望二爷二太太不要嫌弃。”
郑绣能说什么呢,来之前她还在笑茗慧担心自己出来受苦,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能过普通日子了。却没想到这庄子上的生活简直不在平均生活水平上,一下子就让她从庆国公府这样的金窝掉进了贫民窟。
薛直让郑绣坐下,然后又出去把对四周都充满好奇,已经急着撒欢的薛劭给喊了回来。
他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只道:“先用饭吧,其他的用完饭再说。”
☆、第91章 091
郑绣点点头,把薛劭招到自己身侧坐下。
李管事的作为管事,自然是不用服侍他们吃饭的。庄子上倒是有几个在庆国公府放出来的老嬷嬷,她们倒是乐意服侍。只是郑绣看他们身形佝偻,鹤发鸡皮,看起来比她奶奶年纪还大,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站在旁边,而且反正自家也带足了丫鬟小厮,并不缺人手。
庄子上的人都退下去后,粉葛和白术伺候郑绣他们用饭。
粉葛不忿道:“这些东西主子们如何下口,这李管事也太过分了,丝毫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薛直看了郑绣一眼,“你先将就吃一些,我已经让小厮出去买了些吃食,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买?”
薛直道:“我让他们去庄户人家了。”一方面是为了买些好的吃食,另一方面,也是打探庄子上佃户人家的生活。若是佃户的生活都还过得去,那么这个李管事肯定就是在装穷了。
郑绣点了点头,也没读多问什么,而是笑着道:“这不是有鱼有鸡么,也不算很差嘛。咱们就当换换口味。”
薛劭虽然还正年幼,但这些年在外头跟着他爹真是什么苦都吃过了,在他看来这些饭菜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而且期了半天的马,他早就饿坏了。
郑绣一招呼,他鸡短期饭碗狼吞虎咽地开动了。
郑绣吃着却不大习惯,菜里干巴巴的没有油水不说,连米饭都透着一股子陈米的味道,除了鸡和鱼,桌上还有两道野菜,里头放了香油,吃着还算爽口,她就着菜吃了小半碗饭都实在吃不下去了。
薛直和薛劭倒是一人吃了一大碗饭,吃饱了才放下碗筷。
郑绣看着他们吃得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痛快了。
他们用过饭,粉葛和白术帮着把桌子收拾了。
小厮也从外头回来了。他们在外头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佃户连京城普通百姓的生活都不如,家家户户开饭的点,能吃上米饭的都没有几家,吃的还都是豆饭。菜就更不用说了,都是附近挖的野菜。
这就太诡异了,地是好地,可就是种不出粮食,连带着庄子上的管事和佃户都穷成了这番模样。小厮还打听了说,那年涝灾,李管事的儿子忙前忙后操劳着,竟然得了怪病病倒了,这么多年也没说四处寻医,就这么一直养在庄子上,听人说现在连个病的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薛直一时也觉得有些棘手,本来在他设想中,这件事应该就是李管事动的手脚,可眼下看来,实际情况跟他想的似乎并不一样。
午饭之后,薛直要带着李管事出去巡视,让郑绣和薛劭在庄子上休整。
薛劭吃过午饭便犯了困,郑绣看着他睡着了,留下了白术照顾,她自己则带着粉葛在庄子上逛了逛。
庄子的结构有些像电视剧里国外的庄园,庄子上养的都是从前在庆国公府服侍的老人。年纪大了不能做活,又没有能留在府里的关系,便都被送到了这里。当然还有一些是在国公府里犯了错,主子念着她以前的功劳,就没有把她踢脚卖了,而是发配到了这里。
郑绣带着粉葛,在书柳的陪同下逛了逛,所见的都是一些荆钗布裙的年迈妇人。那些人的年纪实在有些大,眼花耳聋,郑绣就是有心想打探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一二来。
她便问道:“咱们庄子上可还有从前国公府里出来的人?怎么今儿个见到都是些年迈的。”
书柳道:“咱们庄子上收成不好,报回府里,公主宽容,没有治罪,那之后也没有再往庄子上送人了。”
郑绣点点头,继续问:“近些年从府里出来的,一个都没有?”
书柳垂下眼睛,沉吟片刻,“倒是有一个,不过是犯了疯病,语无伦次之人,关押在后院里。”
犯了疯病?高门大户素来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些人因为**事儿做的多了心虚,或者知道了太多秘密,就容易犯了所谓的疯病。在郑绣这个现代人看来,这就是精神病或者心理疾病的一种罢了,倒也没有那么忌讳。
“你带我去看看吧。”
书柳犹豫了下,还是应了一声‘是’。
荒草丛生的破败后院里,有一间上了锁的屋子。
郑绣等人刚进了后院,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声。
粉葛劝道:“太太,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吧。”
郑绣也确实有些被吓到,看那上锁的屋子还有扇窗户,窗户上用几块木板钉死了。但木板和木板之间还有间隙,她便道:“咱们去窗户前看看,看完咱们就回去。”
粉葛便走在了她几步之前,先去探查了一番。
那间屋子里有些昏暗,粉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缩在角落,倒也没什么特别吓人的地方。
粉葛这才退后几步,让郑绣上前查看。
郑绣从那缝隙里往里看去,只是她看进去的时候却没看到人影,刚觉得奇怪,突然一张放大的人脸就出现在了眼前——吓得她惊叫一声,连连退后。
里头那人扒着窗上的木板,发出桀桀怪笑,笑声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粉葛连忙把郑绣扶着往远处站了站,“太太,您没事吧?”
郑绣抚着胸口,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她确实被吓到了。
再看那窗里,一个披头散发,满脸乌黑的女子还在盯着她瞧……
书柳连忙告罪道:“二太太您没事吧?这疯子就是这般骇人的,怪奴婢没有说清楚,让您受惊了。”
“二太太,二太太,哈哈哈哈……”里头那人笑的越发瘆人。
粉葛连忙道:“太太还是先回去吧,奴婢派人去通知二爷,让二爷给您请个大夫瞧瞧。”
里头那人又继续怪笑道:“二爷,二太太,哈哈哈哈……”
郑绣稳了稳心神,听从了粉葛的建议,跟着她回去了。
一行人一直到出了后院,那缭绕耳边的怪笑声才渐渐听不着了。
郑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问书柳道:“这里关押的究竟是何人?”
书柳道:“是从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静影。”
郑绣不禁越发奇怪,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092
第九十二章
郑绣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粉葛又催促道:“太太,咱们快些回去吧,您的脸色很不好。”若是太太出了什么差池,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郑绣便带着粉葛和书柳回了前头。
薛劭已经起来了,白术弄了一些糕点正给他吃着。
看到郑绣回来,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娘,你怎么了?”
郑绣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坐会儿就好了。”
粉葛在一边朝着白术轻轻招了招手,两人到外间说话。
粉葛道:“太太刚才去看了庄子上一个犯了疯病的人,受了惊讶,咱们可有带压惊茶出来,你先熬一副给太太喝了。”
如今二房里入口的东西都是白术在负责,她点头道:“茗慧姐姐想的周全,让我带上了。我这就去厨房熬。”
说着便回屋找出了压惊茶,快步去了厨房。
粉葛回屋伺候,郑绣道:“不是多大的事儿,别兴师动众了,我歇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