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粗鲁的精灵

  深夜的星空下，奥斯顿城万籁俱寂，整个城中看不到一丝灯火，除了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寂静得可怕。
  两人悄悄潜至城边，靠近沙滩这一侧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钟楼，在一片低矮的民居中异常显眼，这正是他们和探子约定见面的地点。
  来到钟楼旁，雷蒙和芭丝特躲在一栋房屋的暗影中，跟着雷蒙用剑柄在墙壁有节奏的敲击了数下。四周静默如常，片刻后，才从钟楼的另一侧回应了另一阵敲击声。
  雷蒙向芭丝特使个眼色，猫女会意的轻轻一纵，已没入四周的黑暗中。
  不多时，芭丝特从对面探出头，向雷蒙打了个安全的手势，雷蒙这才离开藏身处，向那边急步跑去。
  来到钟楼下一个隐蔽的拐角，那里已经有一个男子等着。他大约20来岁，个子不高，长相普通甚至有些邋遢，穿着一身陈旧的亚麻外衣，就如同在街上随处可见的无业贫民，属于那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类型。
  这就是在弗雷迪招收的人手中脱颖而出，名叫奥森的探子了。
  “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雷蒙低声问道。
  看到雷蒙，奥森明显有些紧张，但说话仍条理分明：“敌人控制奥斯顿以后，开始实行宵禁，现在一到夜晚，除了巡逻队和岗哨，不准任何人呆在室外。不过大人请放心，我绝对没有被发现。”
  只看这人能在严格宵禁的晚上独自溜到这里，光这份本事，就难怪弗雷迪对他另眼相看了。
  “以前做过探子吗？”雷蒙随口问了一句。
  奥森摇摇头：“小人以前是小偷，直到最近才被弗雷迪大人招募。”
  雷蒙微微吃惊：“你是盗贼公会的人？”
  奥森赧然道：“不，我只是凭着点小聪明，小偷小摸混口饭吃，从没接受过盗贼的训练。”
  雷蒙哦了一声，暗道弗雷迪果然会找人。他拍拍奥森的肩膀：“好好干，这次如果成功，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现在，告诉我城里的状况。”
  听到这话，奥森的脸因激动而微微有些发红。但他很快就让自己平复下来，显示出不错的心理素质：“和之前探听到的一样，留下来的守军大约500人左右，全部驻扎在奥斯顿守备队的营房里。”
  雷蒙问：“他们有什么防御措施吗？”
  奥森摇摇头：“敌人很大意，只在城墙那里布置了一些警戒哨，城里则只有些巡逻队负责控制居民，此外没有任何防范举措。”
  “迪瑞克镇长被关在什么地方？”雷蒙又问。
  “镇里的监狱，被缴械后的守备队也被关在那里。”奥森道。
  雷蒙心里微微一动：“有多少人？”
  “大约300人左右。”
  300人，像这种层次的小城镇，守备队人数都不会太多，难怪敌人如此大意，要看守俘虏加上控制整个城镇，500人已绰绰有余。
  对方显然都以为面对区区海丁顿，战斗轻而易举就能结束，所以根本不会注意防范后方，自然也没人费心去做那些麻烦的防御布置，这正给了雷蒙一个天大的良机。
  若是能联合被关押的300名守备队，己方的人数就能超过敌军，这次突袭行动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只是，该怎么跟对方搭上线呢？
  就在这时，奥森突的道：“大人，有几个人您可能要见一见。”
  “谁？”
  “奥斯顿守备队的队长，希尔尼斯。”
  雷蒙吃了一惊：“什么？你不是说，奥斯顿的守备队都被抓住了吗？”
  奥森道：“希尔尼斯和另一些人逃脱了，现在仍受到通缉。我接到弗雷迪大人的指令后，就设法联系上了他们，不过他们并不相信我，而说要亲自见您。”
  “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雷蒙有些奇怪的道。这些人能够躲避敌军的搜捕，而奥森才潜入奥斯顿几天而已，怎么会找到他们？
  看出雷蒙的疑问，奥森道：“城中的商人伊索先生，是海丁顿人，只是一直留在奥斯顿做生意。弗雷迪大人早就注意上了他，并把他发展成了我们在奥斯顿的一个中间联络人。”
  “这段时间我一直躲在他的家中，才能顺利收集到这些情报。也是通过他做中间人，我才能联系上希尔尼斯他们。”
  雷蒙暗道原来是这样，为了建立自己的情报体系，弗雷迪竟在私下做了这么多工作。显然，这次能顺利收集到这么多情报，绝非奥森一人之力，弗雷迪在前期所做的大量准备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好，走吧。”雷蒙点点头：“我也正好想见见他们。”
  随后，在奥森的带领下，三人向奥斯顿城中潜去。这几天奥森显然早把敌人的布置摸得一清二楚，一路行来轻松避开所有巡逻队和岗哨，让雷蒙越发觉得弗雷迪没有看走眼。
  最后，奥森把两人带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敲开了尽头的一间房门。
  这间屋子的陈设杂乱而简陋，显然只是个临时的藏身处。雷蒙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当看到对方的领头者，他不由大吃一惊。
  那人有着俊美的面容，纤细而修长的身材，一头淡绿色的柔软长发中，两只尖长的耳朵尤为引人注目。他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轻质皮甲，背挂一张镂刻着复杂纹饰的木质长弓，腰悬细长的刺剑，在一群人中就如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这样的外表特征实在太过独特，因此尽管只是第一次见，但雷蒙仍毫不费力的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精灵！
  见雷蒙一直盯着自己，那个精灵皱了皱眉头，突然用一种和他优雅的外表绝不相称的语气狠狠道：“喂，你看什么看？”
  “呃？”
  奥森连忙凑到雷蒙耳边，低声道：“大人，这就是奥斯顿守备队的队长，希尔尼斯。”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还有，他的脾气不太好。”
  一直以来，无论是从书籍上，还是口耳相传，雷蒙所知道的精灵，都是一种优雅而高贵的生物，因此他实在很难把心里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家伙联系起来。
  况且，也很难相信这些亲近自然，遗世独立的种族，会跑到人类的城镇中做守备队长。
  因此，他忍不住道：“你是半精灵？”
  这话一出，奥森脸色大变。果然，就见希尔尼斯眼睛往上一吊，挑衅的道：“老子是纯种精灵，怎样，难道很奇怪吗？”
  奥森急忙小声的解释道：“传闻希尔尼斯从小被遗弃，后来被一个老佣兵捡到，抚养长大，所以性格么…咳咳，总之大人您最好别再提起这方面的话题了。”
  看来，已经不止有一个人质疑希尔尼斯精灵的身份了。
  不过不得不说，无论脾气怎样，希尔尼斯毕竟是精灵一族，在他不经意的动作与神态中，总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自己种族所特有的那种优雅气度，这一点是人类怎样也不及的。
  当然，他一开口便露馅儿了：“听着，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不在乎。”
  希尔尼斯对雷蒙道：“如果你们对我的身世有兴趣，大可以去街上打听，我保证你们一定能得到很多版本。”
  “不过，今晚我见你们，为的是怎么赶走镇上那帮混蛋。所以如果你还想继续夹缠不清的话，趁早滚蛋。”
  “喵呀，少主，精灵都这么粗鲁的吗？”一直盯着希尔尼斯的芭丝特忍不住道，话没说完却被雷蒙捂住嘴巴。
  不理会掌中猫女发出呜呜的抗议声，雷蒙对怒瞪猫女的精灵笑道：“当然，我今晚就是来寻求与各位合作的。至于这个笨蛋…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希尔尼斯脸色稍雯：“那么，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雷蒙道：“300人。”
  “300？”希尔尼斯皱起眉头：“这么少。”
  “这已经是海丁顿所能调集的所有人手了。”雷蒙道：“别忘了，我们还有另一拨敌人需要应付。”
  这时，希尔尼斯背后一个男子道：“要不是你们海丁顿惹上拉维特联邦，我们怎么会跟着遭殃。镇长也是因为偷偷帮助你们，才…”
  “格莱姆，别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似的。”希尔尼斯回头呵斥道：“不管怎么样，敌人已经踩到我们头上了，该怎么干掉那些家伙，才是现在该考虑的。”
  希尔尼斯虽然性格恶劣，但绝不是心眼狭窄的人，只听他这番话，就知道这人很懂得轻重之分。
  雷蒙对他的印象也不禁颇有改观：“谁的责任之类的问题，可以等胜利以后去追究。至于人数问题，我想只要加上你们的人，那就比敌人多了。”
  “可我们的人都被关在监狱里。”希尔尼斯沉声道。
  雷蒙嘿然一笑：“我说，你们在私下真的什么也没干过吗？”
  “你怎么知道…”格莱姆一惊。
  关于这一点，雷蒙倒不是未卜先知，他完全是基于对希尔尼斯性格所做的猜测。按照这个精灵的脾气，他绝不会任由敌人踩到头上却什么也不做，因此私下肯定也有所行动，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希尔尼斯示意格莱姆住口，跟着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已经联系上了被关押的同伴，若说要逃狱的话，并不是难事。”
  “只是现在有两个顾忌，一是敌人比我们强，就算我们逃出来也对付不了他们，还可能连累无辜的居民；再则就是迪瑞克镇长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敢贸然行动，否则又怎么会任由那些家伙占据我们的城镇。”
  雷蒙的眼睛微微眯起：“既然我们来了，那么第一点显然不再是问题。这么说，你是想要我们帮助救出迪瑞克镇长啰？”
  希尔尼斯对雷蒙头脑的明晰大感惊异，他看了雷蒙一眼，点头道：“监狱里的同伴，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脱困，但镇长在敌人手里，我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我们只有这几个人逃出来了，要救人的话实在有些勉强，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只要镇长一脱身，我会立刻跟你们合作，干掉那些混账！”
  “成交。”雷蒙哈的一笑，将芭丝特推到身前：“你们的运气实在很不错，因为这里正好有个第一流的斥候。”
  “喵呀，少主，你真这么觉得？”芭丝特惊喜的转过头，跟着疑惑道：“可是…你不是一向都说我很没用吗？”
  “呃…”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希尔尼斯等人看看雷蒙，又看看芭丝特，眼中渐渐泛起疑惑之色。
  “我说，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个人来忽悠我们吧？”
  “咳咳。”雷蒙尴尬的咳嗽一声：“呃…放心吧，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主要是这家伙这里…”
  说着，雷蒙指指芭丝特，然后将手指在太阳穴那儿划了几个圈圈，一副“你了的”得表情：“不过，抛开这一点，她的身手绝对是有保证的。”
  “喵呀，少主，你好过分，我都看到了。”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这笨蛋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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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动希尔尼斯等人后，一行人离开他们的藏身处，先回到沙滩处。
  待看到雷蒙所带的手下纪律严明，还有100多匹战马，虽只有300人，战斗力却绝不可小觑，希尔尼斯对他的信心不由又多了几分。
  找来鲁兹和肖恩，雷蒙说了希尔尼斯他们的顾虑，跟着道：“所以，在行动前我们必须先把镇长救出来，然后再合力消灭敌人的守军。在这之前，你们绝不能轻举妄动。”
  肖恩对希尔尼斯道：“请放心吧，在来之前，夏洛蒂镇长就一再嘱托过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确保他的安全。”
  鲁兹冷静的道：“您打算怎么做？”
  雷蒙道：“由于是救人，所以不需要大张旗鼓，由我，芭丝特，希尔尼斯三个人就足够了。你和肖恩继续带人留在这里，随时注意城中的动向。”
  希尔尼斯嘿的一捏拳头：“只要救出镇长，我一定要让那些王八蛋为这些天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粗鲁的精灵，肖恩大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鲁兹则点点头：“明白了，我们会等待您的指示。”
  “好，行动吧。”雷蒙拍板道。
  留下希尔尼斯的同伴以及鲁兹等人，雷蒙三人再次回到奥斯顿城，向关押迪瑞克的监狱行去。
  由于奥斯顿只是一个小型的城镇，因此城中的监狱并不大，只是一个由高墙围起来的四方院子，在东西两边各有一栋相对的三层楼房，那就是牢房所在了。入口在南边，北边的墙上则有两座警戒哨塔，能够全盘监控整个监狱的状况。
  趴在一栋房屋顶上，远远看着监狱，希尔尼斯简要的向雷蒙说明了它的结构：“镇长被关押在西边那栋牢房的最顶层，由于怕人营救，由敌方佣兵团里的盗贼负责看守。我们就是没法对付那些家伙，才迟迟不敢动手。”
  “守备队其他弟兄也关在监狱里，因为镇长的关系，他们才一直忍耐着。待会儿进去救人的时候，尽量别惊动他们，以免生变，等镇长脱困以后，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明白了，这件事交给芭丝特去办。”雷蒙点点头。
  “不过，逃脱的时候，该走哪条路线？”
  “嗯…”考虑了一下，希尔尼斯指着监狱北边道：“为了监视方便，监狱北边的外墙靠着一条大水渠而建，以防有人接近，只要干掉那里两个警戒塔上的哨兵，我们无论在墙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察觉。”
  “这个人家做不到啦。”芭丝特抱怨道：“因为我根本没办法从水渠那儿爬上去。而且因为那两个哨塔的监视，我在救人的时候也会受很多限制呢。”
  “放心吧，那两个家伙交给我就行了。”希尔尼斯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背上的弓箭。
  “至于你，任务要麻烦一点。”他转而对雷蒙道：“由于迪瑞克镇长年纪大了，逃离监狱时没办法做太激烈的活动，所以只能利用北墙外的水渠离开。”
  “你需要在他和芭丝特跳进水渠前，设法弄一条船过来，接应落水的他们。”
  “我该去哪里找船？”雷蒙愕然道。
  希尔尼斯指着监狱东侧的一片房屋道：“为了清理水渠方便，在那边有一条供工人使用的船，地方很好辨认，你只要沿着水渠就能找到。”
  “不过那儿恰好是一支敌人巡逻小队的休息点，所以你恐怕需要费些手段，才能顺利把船弄过来了。”
  “明白了。”雷蒙随手摸上腰间的长剑，当触到剑柄处那个独特的徽章时，他不由再次想到离开兽人帝国后，这把剑为自己带来的种种。
  光是想到现在自己正和这把剑的制造地，洛维尔领的商会合作，就不由让人感觉冥冥中有种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