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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科医生 第26节

  叶繁枝身子一僵,止住了脚步。
  李长信脱口而出:“据说简余彦不是简夫人的儿子,因被简夫人排斥,他从小跟着简老先生和简老夫人在老宅长大,后来在国外一口气读到了硕士。他在简家备受排挤,与父亲简贤同关系弄得很僵。简家是一摊大浑水,劝你还是别去蹚的好。”
  李长信冷静理智,为人处世向来圆融,从不爱多管闲事,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长舌妇般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叶繁枝想起今晚遇到的简家大少简在明和简家小姐简在晶,想到在简老夫人房里的那场争执,想起简余彦和简老夫人之间的亲密互动。
  她从来都不是简余彦真的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是。但这里面的内情根本不需要让李长信知道。
  叶繁枝平静地说:“谢谢李院,但这是我与简医生之间的事情。”
  李长信本已经怒火中烧,此时被她这句轻轻巧巧的话一堵,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气得都快爆裂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这倒是,确实与我无关。”
  叶繁枝感觉李长信似乎生气了,而且还非常生气。可他为什么生气,她却不知道。
  “请问李院还有别的事吗?”
  时值深夜,长街冷清,道路两旁的街灯散发着淡淡的光。
  叶繁枝站在灯光里,一张脸被照得明晰。乌黑卷翘的纤长睫毛,根根分明。
  当年的这双眼睛望着他的时候是如何明艳动人,李长信一直都记得。可如今,这双眼睛里头却是一片死寂。
  然而,这种空洞死沉的茫然,却总让李长信有种想要吻她眼帘的冲动。
  事实上,在医院,但凡与她见面,无论是偶遇还是因为工作方面的事情有所接触,都会让素来理智冷静的李长信无端心浮气躁,无法静心工作。
  有时看到她和简余彦或者别的男医生一起,纵然知道她是因为工作接触他们的,他也会觉得莫名刺眼。
  也有数次,看到医院的男医生借故接近她,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再三流连,他心里就会恼怒不已,有想撕了那人的冲动。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一再告诉自己,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想要挣脱,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甚至越是挣扎,那抹情绪就越是困扰自己。
  如果真的放纵自己吻下去,会怎么样?那种烦躁与恼怒会不会从此便消失不见了?他是否可以回到他们重遇之前的平静呢?李长信生气地看着她,脑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
  李长信冲动地这般做了。他迈步上前,将她一把抵在了灯柱上。叶繁枝猝不及防,好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骤然间睁大了黑黑圆圆的双眼。
  李长信趁她慌神,迅速地在她眼帘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那一刻,李长信心中涌起了一个“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爱她,好好宠她,再不让她受伤难过”的念头。
  而叶繁枝则是用力地推开他,转身快步离开。
  如今,轮到她厌恶和拒绝他了。
  她怎么可以厌恶他呢?!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把他弄成现在这样。
  李长信站在原地,又窝火又刺痛,说不清的百般滋味。
  但他不知道,转身后的叶繁枝因他这一吻,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第8章 旁人的婚礼
  第二天是星期六,由于花店接了一个布置婚礼场地的任务,叶繁枝早早地起了床,给大哥做好了早饭,便匆匆赶去与家希布置场地。
  如今有了江一心的照料,加上叶繁木身体的好转,叶繁枝的压力也逐渐减轻了不少。
  这是她们花店承接的第八个婚礼场地。每次都是新郎新娘的朋友参加完婚礼后,觉着不错,便辗转联系到她们。这次也是这样,据说是婚礼的女主人参加了朋友的婚礼,觉得她们花店的设计很符合她的想法,便通过朋友要了联系方式,找到了吴家希。
  这对于她们来说是莫大的肯定。所以每一次承接婚礼订单,吴家希都会废寝忘食地找参考资料设计场地图纸。叶繁枝也会参与其中,会给吴家希提不少建议。这一次夜间烛光婚礼的构思和设计图纸就是出自叶繁枝。吴家希跟客户提出后,客户欣然同意了。
  有的人,是天生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吴家希觉得叶繁枝就是这种类型。自打叶繁枝来她店里上班的第一天起,吴家希就觉得她与一般人不同。叶繁枝应当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审美和品位都高于常人。无论是布置的橱窗和宴会现场,还是包扎的花束,都有一种属于她的独特味道。这种品位是长期潜移默化的结果,并不是想学就能学会、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吴家希曾经在闲聊的时候问过叶繁枝,不过她只是简单地说自己以前曾读过美术专业。叶繁枝不愿多提,吴家希自然不好多问。
  婚礼场地是在客户的私家小别墅,位于日月湖畔。
  叶繁枝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婚礼。
  她与李长信的婚礼也是在自家的别墅后院举办的。用白色和粉色布置得极简唯美的场地,是她亲自参与设计的。叶家就她一个女儿,父亲和大哥其实是想办一场盛大婚礼,将她风光出嫁的。因为李长信不愿大办,所以后来只是邀请了双方的至亲出席。
  父亲叶半农对此并没有表达任何意见。但大哥却是心疼她的:“你看乐伯伯家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宴请了整个洛海医学界的朋友。那天你可是陪我和父亲一起去的。那排场有多大,你是亲眼见着的。”
  “乐姐姐是乐姐姐,我是我。大哥,我喜欢这样的小而精致的婚礼,不累人。再说了,我和长信在婚礼一结束就出去度蜜月啦。”她当时带着甜美的微笑,对大哥如此说。
  那时的她,对自己和李长信的未来生活充满了幸福的憧憬,却对日后生活里可能会出现的悲伤难过艰辛困顿,浑然未觉。
  那时的她,总是简单地以为自己努力了,就会让李长信爱上自己。
  婚礼那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她穿着自己喜欢的复古婚纱,挽着父亲叶半农的手,走向了李长信。李长信向她伸出了手,她含笑地伸出手去。
  就这样简简单单,两个人便在一起了。
  那时候,她曾经一度以为会是永远。
  哪怕李长信并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但她还是想做他一辈子的李太太。她也一直为之努力,努力融入他的家庭,努力让李奶奶和长乐喜欢她,并且把她当成一家人。
  谁知不过短短几年,她的人生发生了剧变。
  李长信离开,父亲去世,大哥车祸成了残障人士,她从云端跌落。
  生活对她露出了最狰狞的面目。
  想到这几年的辛苦,叶繁枝倏地泪盈于睫。
  “繁枝,你来啦。过来帮我布置玫瑰花。”吴家希远远地扬声唤她。
  “好。”叶繁枝从往事中回过神,抬手将眼角的眼泪悄悄擦去。
  加上几个临时工帮忙,两人忙碌了整整一天,现场总算布置得差不多了。具体的细节也只有她和家希两个人来完善。
  “繁枝,你去找一下银质烛台和蜡烛都放在哪个箱子里了,我们接下来要布置桌台。”
  这次婚礼的主题色是纯白色,所以烛台一律都是银白色的,搭配绿色草坪和植物,以及草坪尽头那波光潋滟的日月湖,清新唯美。
  花店生存不易,家希和叶繁枝早就习惯了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叶繁枝缓缓地抱起了沉重的纸箱。这几年磨炼下来,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了。
  大纸箱挡住了视线,她不小心撞到了对面的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你没事吧……”叶繁枝吃力地从纸箱后探出头道歉,看到眼前一幕时,她愣住了。
  她撞到的人是新郎。而站在新郎身后挺拔高挑的那个人,不正是昨晚吻她的李长信?!
  一身白色西装,颈上是精致的白色领结。这是标准的伴郎装扮。
  盛装的李长信,一如当年婚礼时那般英俊。
  李长信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底深处似乎在压抑着怒火,似乎她又惹到他什么了。
  叶繁枝后退了一步。而昨晚被他吻过的眼帘似乎开始疼了起来。
  李长信是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来等候她?为什么要吻她呢?吻一个他从未爱过,甚至还一直厌恶的她呢?
  昨夜一整晚,无数的疑问与困惑塞满了叶繁枝的脑袋,令她彻夜未眠。
  “长信,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我一下。”徐碧婷娇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好。”转身前,李长信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叶繁枝被他瞪得又往后退了退。
  “好讨厌,头发卡在隐形拉链里了。”徐碧婷娇嗔不已。李长信则一言不发地低头帮她整理被拉链卡着的长发。
  “啊……长信,你动作轻点儿……头发都被你扯断了……”徐碧婷娇嗲的声音随着风断断续续而来。
  今日的徐碧婷身着白色真丝缎面的伴娘礼服,飘逸垂顺的白裙将匀称的身材衬托得极为曼妙动人。
  徐碧婷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容颜娇嫩,看起来柔弱单纯,纯洁至极。而李长信也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两人姿态亲昵,显然是一对再般配不过的甜蜜爱侣。
  可他昨晚才吻过她的眼帘……她鼻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液味道……
  叶繁枝的心口又涌起了那抹熟悉的痛楚与委屈。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纸箱转身离开。
  事实上,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完全不想看到他们。
  匆匆忙忙中,她又撞到了人。由于没有时间吃午饭,到了这个点已经饿过头,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叶繁枝开始觉得有些晕眩,她抱着箱子趔趄了一步,但她依旧牢牢地抱紧纸箱。
  对方很绅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体后,又从她手里接过纸箱:“叶小姐,你没事吧?”
  叶繁枝听到这个称呼倏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他是李长信的好友——乔家轩。
  在与李长信的婚姻关系里,她与乔家轩有过数面之缘。但两人并不熟,仅仅只能算是认识而已。
  叶繁枝客气地说:“乔先生,谢谢你。我没事。”
  乔家轩表现得极为友好和善,毫无传说中生意场上冷血秃鹰的凌厉气势:“那就好,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妨先坐下休息休息。”
  “谢谢,乔先生。我还有工作要忙。”
  这位乔家轩在洛海城可是大名鼎鼎。他借妻上位,一手掌控了妻家的所有资产后,与妻子傅佩嘉离婚。后来,傅佩嘉又夺回了自家产业。前些天,叶繁枝在医院无意中听到庄依林、李琪等人说乔家轩和前妻傅佩嘉又同居了,且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从媒体如今捕捉到两人在街上的一举一动来看,乔家轩极为宠爱前妻,俨然是一个妻奴。这样极具爆点且长时间占据头条的新闻,堪称洛海城的“意难忘”,引得很多周刊竞相报道。密集程度,连叶繁枝这样漠不关心的人都知晓一二。
  “叶小姐,我帮你搬吧。”
  “谢谢乔先生,我自己可以的。我不打扰你了,你忙。”
  乔家轩站在原地,目送叶繁枝抱着沉重的纸箱离开,良久沉默不语。
  “乔,你这个伴郎总算是踩着点赶回来了。喂,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乔家轩疑惑不解地朝着李长信和徐碧婷两人所在的方位抬了抬下巴:“他们……这是旧情复燃?”
  新郎鲁自秦顺着他的目光,说:“应该不会。你又不是不了解李长信,按他的性格,要是真复合了,早就求婚了,哪可能等到现在。”
  那就是做戏喽。至于做给谁看的,乔家轩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叶繁枝身上。
  鲁自秦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一起过去喝杯酒。”
  叶繁枝负责布置长餐桌,忙碌得恨不得可以多几双手。虽然这般忙碌,她还是注意到了一旁的婚礼走场。
  新郎新娘显然是李长信和徐碧婷的朋友。他们两人分别担任伴郎和伴娘,配合走场。
  灯光里,微风中,传来了婚礼誓词:“新郎鲁自秦,你愿意娶刘乐怡为妻,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你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吗?”
  新郎大声说出了“我愿意”三个字,并做出一系列保证:“本人鲁自秦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会时刻用新一代的婚姻荣辱观来严格要求自己:以爱老婆为荣,以背叛老婆为耻;以关心老婆为荣,以忽略老婆为耻;以为老婆做饭做家务为荣,以让老婆做饭做家务为耻——老婆如果主动愿意做饭做家务,我必须要在一旁帮忙或者唱歌跳舞助兴;以真心疼老婆爱老婆为荣,以故意气老婆让老婆伤心为耻;以服从老婆为荣,以违背老婆为耻。保证上交所有收入,不存私房钱。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都听老婆的。老婆永远都是对的。老婆让我向东,我决不向西。老婆让我向北,我决不向南。此保证从今日起开始生效,请大家见证监督。”
  新郎幽默风趣的誓词令全场爆笑连连,气氛温馨欢愉。
  就算是在角落布置桌面花卉的叶繁枝都忍不住露齿一笑,她抬头朝新郎新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可这一眼,她便跌入了李长信深沉古怪的目光里,有种他似乎瞧了她很久的感觉。
  那一刻,叶繁枝不由再度想起从前,想起李长信握着她的手,想起彼此说的那声“我愿意”。如今想来,真是难为他了,他那么讨厌她,又被胁迫着结婚,百般不情愿,在那一刻居然也说得那么自然顺口,仿佛跟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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