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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秦易这一声巨吼乃是仿自前世武林盛传的狮吼功,只是威力还远及不上传说之中。他发吼之时乃是冲着前方,坐下战马虽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却远比对方的马匹好得多。那战马受惊之下发起*性子,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不少,转瞬间已经冲入对手中间。
  秦易劈手夺过当先一人手中的铁棍,回手将其打落马下,接着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向着众人冲去,眨眼间便打翻了七八人,穿透了对方的阵营。接着也不拨马,双脚一点马镫,身子腾空而起,落在一匹骑士被砸飞,正从自己身边跑过的战马背上,向仍自背对着自己的残敌杀去。
  那帮武士最高的也不过只有八品,怎是秦易的对手?马上作战不比地上,一应闪展腾挪之术全都无法施展,双方交手全凭真正实力,分出胜负却是要比步战快了许多。不过片刻的工夫,剩下的几名武士便全都步上了自己同伙的后尘,被秦易砸落马下。
  秦易今世本就是个武痴,最喜与人较量,这一番战斗之下,只觉豪气上涌,先前的种种顾虑竟然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一声大喝,催马来到赢月儿面前,说道:“郡主可愿与我一同杀贼?”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
  赢月儿先前见秦易在群贼之中纵横来去,手下无一合之敌,还只是佩服他武技强横,此时见他端坐马上,凛然若天神下凡,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慌,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地便将手递在了他的手中。及至秦易微一用力,带着她上了马背,落在自己背后,这才醒悟过来,一张俏脸不禁羞得通红,一双手却是紧紧环抱住秦易腰间,怎么也不肯放开。
  什么时候,发起*性子也成了违禁词了?
  第二十一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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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番小动作,秦易自是不知,从腰间解下丝绦——这个动作免不了又是让赢月儿一阵胡思乱想——将郡主与自己牢牢绑在一块儿,随即调转马头,向罗家众人来时的方向奔去。
  秦易虽然好战,却并不是只知逞血气之勇,若是罗家实力未损,他自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但如今对方唯一的六品武士罗远平已经身亡,二十几个武士也被自己击杀,剩下的人威胁却是不大,如若策略得当,便是将其全歼也非不可能。他原本便打算借护送之机获得赢月儿的好感,以便让其在武宁王面前为铁家村求情,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博得郡主感激,又不至于将自己二人陷入险境,怎肯轻易放过?
  楚家镖队与罗家交手之地距离秦易原先的所在不过里许,等到他赶到之时,双方仍在激战。此地山路狭窄,不利马战,在最初的冲锋之后,双方全都弃马选择了步战。只是那楚家明显落了下风,原本的二十几名镖客只剩下不到十人,被二十多个对手团团围住,落败已是迟早之事。
  那罗家之人并非全都参战,有数人正站在战圈之外,一边看护马匹,一边替同伴掠阵,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还只道是追杀逃敌的同伙回来,也不以为意。只有一人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是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意思,便回过头来,打算看个究竟,却被秦易兜头一棍,打了个脑浆迸裂。
  秦易一击得手,也不停留,手中铁棍左右舞动,又有两个武士被他打翻,接着越过剩下的人,一直冲进了正在围攻楚家镖队的众人之中。
  这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那班罗家武士还未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秦易手中铁棍已经化作一条条黑色的怪蟒,呼啸着向他们袭来。只是一刹那,便有五六名武士倒在了秦易铁棍之下,原本严密无间的包围圈顿时显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楚家镖队之人原本自分此番必死无疑,哪知突然间救兵从天而降。秦易来到众人跟前,随手解开丝绦,将身后的赢月儿扔进镖队组成的圆阵之中,说了声:“看好她。”身子从马上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新落入到罗家武士中间。
  直到这时,罗家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个个又惊又怒,纷纷提刀举剑,再度攻来,就连那负责看守马匹的几人也加入到战圈之中。除了少数人负责监视楚家镖队,其余的人竟然全都将秦易当成了首要目标,一时之间,只见秦易身边刀影重重,剑光闪闪,劲气纵横,一股浓厚道如同实质的杀气已然将他牢牢地罩在了中间。
  只是这一番攻击又怎能及得上上百柄利刃一起袭来的情景?秦易如今的实力,便是不用铁棍抵挡也可在百口利刃中自由来去,这区区二十几道有先有后,力道不一,甚至相互阻碍的攻击看似密不透风,与之相比却是差得远了。眼中精光闪烁,秦易手里铁棍左右一拨,两个迎面冲上来的使刀汉子已经被棍头击碎胸骨,倒跌着飞了出去,接着回身一扫,从后面冲上的一名用剑大汉被拦腰击中,整个身子横着飞入了同伴中间,又砸翻了三个人。
  这场厮杀虽然算不上艰难,却无疑是秦易两世为人遇到的最大的打斗场面,与单打独斗又有不同。在众人的包围之中,秦易的身形如同一道有形无质的影子,游走在刀山剑海之间,认对手如何拼命,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那一条普普通通的铁棍,在他手里却如一条黑龙一般夭矫灵动,时而沉重无比,时而又轻灵如风,刁钻如蛇,每一下都必然会击中一人。交手不过两分钟,罗家武士又倒下了一小半。
  秦易越打心中越是畅快,只恨不得眼前再多出一些敌人,让他打个痛快。一声长啸,竟然弃了铁棍,赤手空拳撞进人群,拳打脚踢,头撞肘击,掌劈膝顶,又是六人被他打倒。
  这班武士之中有一名使双锤的大汉,乃是七品巅峰武士,也是众人中除了罗远平外武技最强之人,刚才每每想要凭借沉重的双锤与秦易正面较量,却都被他用身法躲开。这时见秦易弃了铁棍,愤恨之余也不免窃喜,一锤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同伴打飞出去,一个踏步已经到了秦易身前,两柄加起来百来斤的巨锤高高举起,向他当头砸了下来。
  秦易先前因为敌人较多,不愿与这大汉硬拼,如今对手数量大减,自己又战得兴起,自是不会再行避让。见大汉双锤落下,不闪不避,一脚踢飞侧面冲上的一名敌手,右手握拳,连击两下,正中那两柄大锤。
  秦易的混元功脱胎于前世的外家硬功,油锤贯顶,胸口碎石之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江湖把戏,对真正的硬功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他如今已经练到由外而内的境界,对付一个七品武士的铁锤自是不在话下。那大汉先时还在讥笑秦易不知死活,哪知下一刻只觉两道巨大无比的力道沿着锤柄传来,双手疼痛欲裂,竟然再也握不住双锤。只见那一对大锤几乎不分先后地斜斜飞上天空,又如陨石坠地般落了下来,正好落在秦易身后,两名武士躲闪不及,顿时便被砸得个血肉模糊。那大汉心胆俱裂,就要转身逃走,早被秦易合身扑上,一拳击碎了脑袋。
  秦易这一番表现可说是悍勇无比,罗家武士虽然都是亡命之徒,却终究不是正规军,眼见对手招招夺命,如魔神临凡,哪还提得起勇气?不知是谁先发了声喊,剩下的十来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作鸟兽散,顷刻之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楚家的镖客们好半天才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眼见秦易缓缓走近,楚堪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小兄弟真是好功夫,这回却是楚某看走了眼,楚某……”
  话未说完,已被秦易打断道:“举手之劳,楚首领不必客气,在下还要带家姐赶路,你我就此别过。”说完穿过人群,走到被自己扔进圆阵中央的赢月儿身边,就欲搀着她离开。此次出手虽然过瘾,却实非出自他本意,奇印律法森严,虽然杀的乃是盗匪,却也免不了要到衙门走一趟,那罗家武士有不少逃出,如若勾结同党再来报复也是个麻烦,秦易此时却是打的尽快离开,将这一堆烂摊子交给楚家镖队处理的主意。
  楚堪走南闯北多年,秦易的心思自是瞒不过他,只是如今自家人手折损大半,再也无法抵挡盗匪,怎肯放这样一个强援离开?目光一转,看到被搀着的赢月儿,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当下紧走几步,赶到秦易面前道:“小兄弟,我看令姐身体不便,只怕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小兄弟如不嫌弃,何不暂且与我等同行?我这便命人搭一个肩舆,等到了前面再寻一辆舒适的马车,岂不是比骑马乘车舒服得多?此间之事,自有在下派人处置,我等镖客自卫杀死贼人,为地方除去一害,官府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会有重赏。”
  秦易沉吟片刻,看向赢月儿,见她虽然尚能支撑站立,然而神色间已是委顿之极,显然刚才一番折腾已经让她筋疲力尽。那麻神散虽非毒药,效力却是霸道已极,便是一头公牛在解开药性之后也要数日手脚无力,精神不振,赢月儿终究是个女儿家,这一日来又是赶路,又是搏杀,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要她乘坐战马已是不可能,自家那辆马车乃是乡间拉人载货之用,在这山路上行走之时颠簸无比,只怕赢月儿如今也难以承受,况且这一番厮杀耽搁之下,那拉车的马匹恐怕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既然这楚堪主动开口揽过杀人之事,与之同行也未尝不可,因此点了点头道:“既是楚首领盛情,在下就此拜谢了,阿姐,你看如何?”眼睛却看向赢月儿,生怕这位郡主还在使小性儿。
  赢月儿此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弟,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语气却是分外温婉。
  双方商议已毕,当下楚堪派出一人到附近镇上报官,又让人在周围山上看下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肩舆,分出两人抬着赢月儿,押着马车,再度上路。既是已经报官,那一干贼人和镖客的尸体全是证据,不宜妄动,便全都交给了官府处置,楚家也是世家,却是不怕当地官府在此事上有所压榨。
  一行人走了几十里,到得一处镇上,楚堪不知从何处又找来几名武士,又雇了一辆上好的马车,里面铺上厚厚的褥垫,同着秦易向郡城赶去。沿途虽然免不了还有些不开眼的小贼,却再也没有罗家那样的强敌,多数时候只需楚家之人出手便可击退,一路晓行夜宿,这一日终于到了郡城之外。
  第二十二章 灵兽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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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神山郡虽然地处山区,若论人口土地,却也当得上附近几郡中的第一,城墙修得极是高大,虽在数里之外亦可看到。望着远处那露出地平线的城墙顶端,秦易不免长长吐了口气,十来天劳心劳力,如今总算快要到了目的地,只需将郡主交与当地郡守,就算是大功告成,想来以自己连日来的辛劳,换得赢月儿替铁家村向武宁王求情应当不是问题。想到这里,转过头对赢月儿道:“阿姐,前面便是郡城了,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在此地等他们来迎接?”他口中的他们自是指郡城的一班官员,赢月儿身为郡主,当今帝王的堂妹,来到这偏远郡城,论礼法合城官员却是全都应当出来相迎。
  赢月儿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城墙,暗道:“这便到了地方了么?”秦易刻意结交,仗着自己如今还是少年,经常有意无意地凑到赢月儿身边,拣一些前世今生的逸闻趣事讲与她听。他本身年龄与赢月儿相近,又有着两世的见识,能够投其所好,加之谈吐风趣,一路上虽说颇为劳顿,赢月儿却只觉快活无比,远比往日在京师和一班世家子弟混在一起自在得多,如今乍然想到自己进入郡城之后便要与秦易分离,心中不免有些神伤。
  秦易自是不知她这番心思,见赢月儿不答,只道她有些倦了,不欲大张旗鼓,便说道:“阿姐如果不愿麻烦,我们便偷偷进城如何?这样一来,却也省下了许多麻烦。”
  赢月儿见秦易急着进城,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是一苦,心道:“你便这么急着与我分开么?”这一下却是钻了牛角尖,只觉心灰意懒,淡淡地说道:“算了,早晚都得让他们知道,你便拿着本宫的玉佩进城,让郡守前来迎接本宫即可。”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那皇家玉佩,递给了秦易。
  这话一出口,在一边的楚堪便是一惊。以他的眼光,早已看出这姐弟二人非是寻常之辈,只怕是哪个大世家的子弟偷偷跑出来游玩,却万没想到对方的来头还远在想象之上,此时听得赢月儿自称本宫,又要郡守出城相迎,心中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易,口中吃吃地道:“秦兄弟,你们……”
  事到如今,秦易也无需再隐瞒下去,直截了当地将赢月儿的身份告知对方,这下却是吓坏了楚堪,当下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小人无知,不知郡主就在身边,郡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镖客也纷纷跪倒,大礼参拜。
  若是普通王家郡主,倒也不至于让楚堪等人如此礼待,但楚家家主楚定安乃是武宁王当年的亲信,楚家能够如此规模也全靠武宁王提携,双方等于是主家和附庸的关系,如今见到主家的大小姐,又怎能不万分恭敬?只是赢月儿这时哪有心思搭理他们?淡淡地说了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便不再言语。
  楚堪当然不知赢月儿为何如此反应,只道这位郡主还在责怪当日那镖客的无礼言辞,联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手下之人每每谈论一些不堪入耳之事,从不知在对方面前避讳,心下更是犯愁。他虽是楚家嫡系,论起身份来和郡主相差却是何止十万八千里?如果赢月儿当真对他不满,也不必刻意报复,只需在言谈中露出那么一点意思,不消旁人动手,自家的家主便会第一个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正踌躇间,一眼看见旁边正要离去的秦易,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忙喊了声“秦兄弟慢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秦易身前。
  武宁王只有一子一女,楚堪对此自然知晓,但他眼见秦易居然和赢月儿姐弟相称,而且看情形后者在多数时候还要以前者为主,心中已经将秦易当做与赢月儿关系亲近的宗室子弟。只是秦易自己不肯表露身份,他也不便说破,仍旧是以秦兄弟相称。此刻满脸堆笑,对秦易说道:“秦兄弟,这报信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何须劳动你的大驾?你且在此陪伴郡主歇息,我随便派个人前去便是。”他这番话除了想要借机结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个用意:他这支镖队乃是久走神山郡一带的,若是能够借着报信的机会与郡守拉上关系,或者使其认为自己与武宁王和郡主有关,到时候拉大旗作虎皮,便利必不会少。
  秦易自是不知他的想法,但他虽知楚家和武宁王的关系,却终究还是不放心将赢月儿交与这么一帮镖客,见楚堪主动请缨,便看向赢月儿,想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赢月儿此时心中懒懒的,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遂道:“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秦易得了她这话,便将玉佩交与楚堪。
  当下楚堪安排了一个最为稳妥老成的镖客进城报信,又趁着赢月儿不在意,编了个理由请秦易跟着自己到了一边,对秦易赔笑着说道:“秦兄弟,这一路上却是多亏了有你,否则我们这帮人早已命丧黄泉。在下无以为报,这一点小小的物件,不成敬意,兄弟若是不嫌弃,还请务必收下。”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递到秦易面前。
  秦易乃是一个武痴,对各种利于武者修炼之物自不陌生,见那琉璃瓶中装着浅浅一层晶莹剔透,闪闪生光,如同红宝石一般的鲜血,已经知道乃是何物,急忙道:“楚首领太客气了,这等礼物何等贵重,在下怎敢收下?何况在下闻说贵家家主定安公如今身染重病,正需这五百年以上的灵兽精血,首领怎能将此物送与在下?”
  楚定安重病之事虽非什么秘密,却也只限于少数关系密切的世家知晓,秦易这一说,楚堪更加认定其身份非同寻常,笑着说道:“秦兄弟有所不知,这灵兽精血虽是我家家主所需,在下却是得到了两份。可笑那罗家之人只道我等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将在下这边当成了真正目标,却不知两支护送队伍之中全都有着一瓶灵兽精血,如今那一瓶只怕已经到了家主手中。起先之时,在下为了保险,这东西却是放在了一名镖客身上,只是那人在突围时被人所杀,而那班追杀的贼人又死在了秦兄弟手上,故此说起来,这精血还是秦兄弟夺回来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五百年以上的灵兽原本极为罕见,精血更是其身上最珍贵之物,无论体型大小,最多不过十来滴,不仅能加强武者体质,更能帮助武者突破瓶颈,可说万金难求,秦易对此也不无动心。只是此物太过珍贵,他与楚堪非亲非故,自是不便就此收下,又推辞了数次,那楚堪态度极为坚决,秦易无奈,只得接过琉璃瓶,放入怀中。
  若按常理,这灵兽的精血纵然楚定安用不上了,楚堪也该将其送回家族,留待培养精英只用。但楚家最近两代的武学资质实是太差,自楚定安以后,便再无人能够突破到四品以上境界,是以这些年来已经专心向商场发展,这灵兽精血虽可帮助武者突破瓶颈,却仅限于五品以下,在楚堪看来,用这么一瓶东西换来秦易这样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是至少六品,且又与武宁王关系密切的武者的人情,却是比自家人服用要合算得多。
  第二十三章 惊变
  有了这一瓶精血,双方的关系无形中便近了许多,楚堪便陪着秦易东拉西扯,谈一些天南地北的轶事,倒也谈得入巷。正说话间,只见远处郡城的方向烟尘滚滚,约有数十骑正向这边奔来,转瞬便到了眼前。
  这一班骑士个个盔甲鲜明,神情彪悍,为首一人年约五旬,身材魁梧,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相貌极是威猛,一望便知是个久经战阵的宿将,身上却穿着文官的服饰。这人率众来到距离镖队几十步的地方,勒住缰绳,身后众人也在同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显见乃是一帮训练有素的精锐。
  那为首之人端坐马上,一双眼睛居高临下扫过眼前众人,口中喝道:“我乃神山郡守,自称郡主之人在哪里?”
  赢月儿越众而出,来到距离对方二十几步的地方,说道:“本宫便是月神郡主,前面可是霍焰将军吗?”月神郡主乃是她的封号,那霍焰原是武宁王旧部,以前也曾多次到王府走动,赢月儿与之也算是旧识,倒也不愁对方认不出自己。
  哪知霍焰两眼一瞪,怒喝道:“哪里来的疯丫头,你难道不知武宁王已被当今陛下下了大狱,已是待罪之身?这个时候竟然胆敢冒充宗室之女,简直不知死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赢月儿怒道:“霍焰,你在胡说什么……”还未说完,秦易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一拽胳膊,硬生生将她剩下的话拦了回去,接着对霍焰陪笑道:“这位大人说得是,我家阿姐从小脑袋受了伤,总是疯疯癫癫的,还请大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小的这就带她走。”
  霍焰面色一缓,点头道:“这还像话,念你等年幼无知,此事就此作罢。看你们也不像富贵人家,这里有点小钱,拿去好好度日,务必要看好你姐姐,不要让她再到处疯言疯语,须知不是什么人都像本官这般明察秋毫,体恤下情的。”说着扔过一个钱袋,秦易连忙接过,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扯着赢月儿的胳膊,把她向镖队众人战马所在的方向拉去。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一阵隆隆的马蹄之声,又有上百名骑士从远处郡城的方向奔来,那霍焰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兀那小子,郡主便交与你了,孩儿们,且与我来。”说罢拨转马头,率先向后来的那队人马迎去。
  秦易这时已经来到众镖客面前,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心中暗暗戒备,突听楚堪问道:“秦兄弟,这位姑娘可真是郡主吗?”
  未等秦易答话,赢月儿陡地从他身后走出,昂然道:“不错,武宁王便是我爹,你若想捉我去邀功请赏,便马上动手吧。”
  楚堪一声长笑,说道:“郡主把我等看成什么人了?楚某虽只是个小小镖客,却也知道忠义之道,若无武宁王爷,我楚家早就不知被灭了多少回了,今次有幸,在下便把这条命还给王爷吧。”说完回身对众人说道:“你等且自珍重,若是有缘,来世再叙兄弟之情。”随即跳上身边战马,抽出长刀在马股上一刺,那马一声长嘶,便向着霍焰与后来那队骑士交战之处奔去。
  他这边刚刚奔出数步,一名镖客突然叫道:“单只你是楚家子弟,我便不是?”竟也翻身上马,接着一众镖客纷纷跨上坐骑,追随自家首领向前冲去。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帮镖客在那些高官显宦眼中只怕还不如自家的一条宠物,但在这生死关头,竟无一人退缩。
  赢月儿脸上神色连连变换。她对这帮人的粗鲁无礼实是厌恶,一路上从来未假词色,哪知事到临头,肯于为自己效死的却是这班人。她乍闻剧变,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竟然痴了。
  秦易两世为人,论起阅历经验来便是楚堪也比不上他,这时却是比赢月儿镇定多了。他原本的任务是护送赢月儿到郡城,并设法让她向武宁王求情,现今人已到了郡城,武宁王更是已被下狱,没了利用价值,论理便是一走了之也没什么。偏偏秦易穿越之前有个堂妹,年纪性情都和赢月儿差不多,平时却最是喜欢粘着他,这一路相处下来,心中却不免有几分将两者的影子重合起来,如今看到赢月儿那痴痴呆呆的样子,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忍来。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有了决断,一把抓住赢月儿,带着她跃上旁边众镖客留下的一匹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那战马吃痛之下一声叫喊,已经窜出十几米远。
  他这边向远离郡城的方向策马狂奔,那边战场之中早已有人看到,当下便有十几人分了出来,向二人追来,那霍焰和楚堪虽率人拼命拦截,怎奈对手实在太多,终究还是有七八人被漏了过来。这帮人经年在马上操练厮杀,论起骑术来却是远在秦易之上,不过跑出二三里,已经渐渐追了上来。
  赢月儿倚靠在秦易怀里,仍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若无秦易把持,恐怕早已掉下马去。秦易无奈,在她耳边低喝道:“你父入狱,你难道不想为他洗雪冤屈,救他出来,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一喝暗含了狮吼功的力道,话音入耳,赢月儿浑身不由一震,眼中却恍如大梦初醒般恢复了清明。她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此刻已然明了自身处境,当下在秦易怀中坐直身子,随即一伸手,从后者手里抓过了缰绳。
  赢月儿自幼好动,不喜针织女红,对武技和骑射之术却是情有独钟,在京中一班子弟之中骑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在她操控之下,那马的速度顿时便快上了几分。只是他二人骑着一匹马,负重远比身后追兵要大,又跑出数里,那追兵竟是越来越近。
  秦易自知这样下去却是谁也跑不了,他早已观察过后面追来之人,其中一人有六品武士的修为,其他人都在七品以上,自己若要取胜自是做不到,但纠缠片刻然后全身而退却是不难。信念既绝,双足一点马镫,身子倒退着飞了出去,接着在空中一个转折,如同一只大鸟般盘旋落在了路中央。
  赢月儿在秦易落地之时方才发现后面少了一人,怎肯就此抛下他独自逃生?当下就要拨马回来,秦易早有准备,左手向后一扬,一枚石子已经击中马臀,这一下却是极重,赢月儿胯下战马狂嘶一声,撒开四蹄,飞也似地向远处刨去。赢月儿拼命想要勒住缰绳,怎奈那马发起*性来,缰绳勒得越紧,跑得却是越快,眨眼间便转过弯道,消失不见。
  第二十四章 血战(1)
  秦易没了后顾之忧,心下大定,他本是嗜武之人,面对强敌,心中却毫无胆怯,反而升起一股熊熊的战意。眼见敌方八人逐渐接近,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顿时在石子铺就的官道上现出一个足印形状的坑来,秦易弯腰在坑中一划,十几枚碎石子已经入手,接着一甩,雨点般的石子挟带着厉啸飞向了飞奔而来的对手。
  他这边用上了暗器,对面八人也未闲着。他们奉命活捉赢月儿,对这拦路的少年却没有什么顾忌,早在发现对方之时就已经引弓搭箭,秦易石子刚出手,八只白羽利箭已经飞射而至,刚好从石子之间穿过,将他全身上下,以致每一个可能躲避的地方全都笼罩在内。
  奇印骑射,天下驰名,对阵之时,万箭齐发,便是一等一的武者也难挡其锋。秦易的混元功虽可刀枪不入,在这可以贯穿重甲的利箭面前也不敢托大。身形左移,避过从右面射来的两箭,脑袋一歪,躲开射向咽喉的一箭,双臂急挥,击落迎面两箭,脚下连踢,下面射至的两箭也被踢落,惟独从左面射来的直奔奔小腹的箭矢避之不及,当下吸气运功,硬生生接了这一箭。
  那八名骑士所用的乃是奇印军中制式强弓,每一张都有两三石的力,加上马匹前冲的速度,力道何等强劲?秦易只觉小腹一痛,接着嗓子一甜,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这还是亏得他硬功了得,只是被箭上的冲力撞击了一下,却没伤到皮肉,若是换了其他哪怕是五品的武者,这一箭之下只怕也会被贯穿身体。
  这片刻的工夫,秦易的石子也已到达目的地,那八名武士或舞动长弓抵挡,或闪身躲过,竟无一人受伤。正得意间,只听胯下战马一声惨嘶,接着纷纷前脚一软,跌倒在地。原来秦易使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这帮人只顾着抵挡袭向自己的攻击,却没能防住他对战马下手。
  若是换了普通人甚至一般的八、九品武士,从急速狂奔的快马上毫无防备的掉下来,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但这八人全都是身经百战之士,本身武技也极为了得,虽说事出突然,却无一人负伤。只是措不及防之下出了这样的大变故,任是谁也要手忙脚乱一番。不等他们站稳脚跟,秦易已然身化流光,来到近前,左手一拳,引得当先一名七品武士抵挡,下面却是无声无息的一脚,正中对手小腹,这武士大叫一声,一道血箭从口中喷了出来,仰面向后倒去,内腑已经在这一脚之下被踢了个粉碎。
  秦易一击得手,并不停顿,左脚略一用力,整个身子已然向右边最近的一名七品武士撞了过去。那武士刚刚站稳,眼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飞快地撞过来,也无暇多想,丢掉手中长弓,大喝一声,提双拳便迎了上来,哪知刚一出手,突觉眼前一花,黑影已经不见,双拳也落到了空处,心中不免一楞。贴地前冲的秦易一拳挥出,正中这武士的胸腹之间,将他打得向上飞出十来米,又重重跌落下来。
  秦易出其不意,连杀两人,却也身陷在重围之中。那余下的六人虽是对他恨极,却却仍未忘记职责,那六品武士道:“老五老六和我留下,余下的人继续去追。”说着挥动宝剑,和另外两名武士向秦易扑了上来,另有三人纵身向官道旁的山上跃去,却是打算从山上抄近路追赶赢月儿。
  秦易一声长笑,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子依然化作一道淡影,只是一晃,便脱离了三人的包围,来到另外三人的身后,转眼之间便是九拳六腿,将三人圈在里面,脱身不得。
  此时那六品武士也已率人重新赶了上来,口中喝道:“小子,武宁王已经获罪倒台,那赢月儿乃是钦犯,你包庇她,当心祸延九族。”他只当秦易乃是武宁王选派的侍卫,眼见这少年不仅武技高强,轻功也极是高妙,若不能将其解决,要想脱身殊非易事,便存了用言语打发他的心思。
  秦易手下不停,连出数招,将众人牢牢逼住,不得寸进,口中说道:“胡说八道,王爷手掌天下兵权,又是当今皇叔,帝王怎会将他治罪?你们妄图加害郡主,王爷知道了必不饶恕。”
  那六品武士道:“奇印之大,莫非王土,我等又不是猪油蒙了心,打算造反株连九族,若不是帝王旨意,怎敢无故伤害皇家之人?我看你年纪轻轻,武技修为也颇不错,若能迷途知返,投靠我家将军,帮着拿住那赢月儿,保你一生富贵。”
  秦易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嘴里说道:“休要胡言,我岂是卖主之人!”手上却不免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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