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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江大奶奶一吐舌头,讪讪一笑。不知沈素在里面与江氏说了什么,屋里亦传出江氏浅浅的笑声。江大奶奶一笑,知道小夫妻已无事,便服侍着婆婆回家去了。
  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有这个大前提,非但江家人恢复了宽和,就是沈家人也对江念多了几分怜意。沈母还特意去厨下做了个蒸蛋给江念吃,连江仁都讪讪的同何子衿道,“这小子是长得与姑丈不像。”
  何子衿简直好笑,问江仁,“这又不像了?”
  “不像!半点儿不像!”江仁见何子衿没生他的气,笑嘻嘻的正要多同何子衿说几句话,江念拉一拉何子衿的袖子,舀了一勺子蒸蛋给何子衿,说,“子衿姐姐,吃。”
  何子衿张嘴吃了,笑着揉揉江念的头,“真乖,你吃吧。”
  “一起吃。”兴许是先时与何子衿分食过绿豆糕的缘故,他一定要跟何子衿你一勺我一勺的才吃得下饭。江仁生了一天的气,也饿了,自己拿个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们午饭没吃好,如今都要在吃一点,何况大人们午饭根本没吃,还是沈瑞机伶,中午有几样菜就放在蒸屉上,还是温热的。此际大家心情放松,肚皮空空,沈瑞便将饭菜摆开,一家子团团围坐,一并将肚子填饱。
  何子衿以为此事便这样了结了,江念与沈素无血缘关系,江氏看江念也挺和气,既然她舅是受故人相托,想来是要收养江念的。不想,第二日江念却是随他们上的车。
  沈氏沉着脸带着何子衿与江念坐车上,何恭在外同沈素说了会儿话,一时,何恭同岳家人告辞,坐在驾辕处,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去也。
  车厢里沈氏的脸色实在不大好,江念话很少,而且,他除了亲近沈素些,对与沈素相貌神似的沈氏并不亲近,倒是很亲近何子衿。这会儿就小小的倚在何子衿身边,因路远时长,路上并不平坦,车厢一晃一晃的,江念忽地整个小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何子衿身上。何子衿见他是睡着了,便将腿放平,抱了江念在怀里好让他继续睡,一面去瞅她娘。她娘盯着江念瞅了一阵,良久长长的叹口气,何子衿问她娘,“娘,你怎么了?”
  她娘道,“没事。”
  “以后阿念就在咱家了么?”
  她娘一声长叹,算是默认。
  何子衿小声劝她娘,“阿念这么小,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算到他头上。娘,你说是不是?”
  她娘道,“你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可只要阿念的父母没做过对不住咱家的事,又是舅舅托给娘跟爹爹的,咱们就该好好待他。他还小呢。”何子衿十分喜欢小孩儿,她虽然有些圣母病,但也分得清轻重。她并不是说要以德报怨,只是,哪怕她不知道江念有啥不好说的身世,可是,只要江念与沈何两家无碍,何妨好生待他呢?另外,何子衿也脑补了一番江念是不是有啥恩怨情仇的狗血身世,譬如某国王子,譬如某家世子,譬如某宫少主……但,脑补归脑补,何子衿脑补的时候好歹没把脑子补丢,她家与她舅家八辈儿贫穷,往纵向算,祖上不要说没有一个做官的,甚至连富户都算不上;往横向数,沈何两个小家族里功名最高就是她舅的举人了。能与她舅交情深到可托子嗣的的人……江念人虽生得好,来时穿戴只一般,当然,衣裳是随时可以替换的,但在吃食口味儿上是骗不得人的。江念吃个蒸鸡蛋就很高兴,他连绿豆糕都不知道是什么,可见江念以前过的日子的确普通,甚至,兴许还不如何家。所以,何子衿推断,江念不可能有什么太了不得的出身。还是那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交际圈子,何沈两家虽衣食不愁,到底还是底层人物。能与沈素有这种托孤交情的人,不大可能是富贵中人。
  到家后,沈氏就让何子衿带着江念回屋了,也不知沈氏与何恭怎样与何老娘解释的,何老娘对江念的到来竟然没半分异义。后来何子衿才知道,她舅中了举人,名下就可以有百亩田不用交税的,沈家一共也没有一百亩田地,沈氏便将一些免税田亩算到了何家头上。如此一年都能省个几十两的。若用这些钱养江念,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何老娘也并不只是看在这些免税田地的面子上才同意收留江念的。她老人家其实别有理由,何老娘私下问何子衿好几次,“是不是那孩子当面儿就叫你舅爹爹了?”何老娘怀疑江念就是沈素的私生子,尤其听说江念已入了沈家户籍,改名叫沈念后。
  何子衿无语,她都跟何老娘说好几次了,道,“祖母,你别多想,真的不是。都滴血验亲过的。”这个时候,何子衿反倒很信任滴血验亲的事了。
  何老娘显然十分自信自己推断更胜滴血验亲啥的,她将嘴一撇,低声道,“以往瞧着阿素是个老实人,不想也不大老实。男人哪,像你爹这样的真是百里无一。”哪怕沈素考出了举人来,在断定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后,何老娘在品性上显然更欣赏自己的儿子。何老娘对何子衿道,“好好待阿念,这孩子也不容易。咱家不是外处,你舅又要去帝都准备春闱,就让阿念在咱家吧。”她虽看不上沈素“私生子”事件,对沈素的人品也颇有微辞,不过,如今沈素已是举人老爷,家里也沾上了沈素的光,为了能与沈素更亲近些,势利眼的何老娘是不介意帮沈素养个“私生子”啥的。
  何老娘一旦认定一件事,那是凭你说破嘴皮子也难以扭转过她的看法的。何老娘认定了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那么,在何老娘心里,沈念一定是沈素的私生子。虽然何老娘向来看不上男人纳小,更不大看得上沈念这私生子的身份,但鉴于沈念有个“举人爹”沈素,何老娘也便睁只眼闭只眼同意沈念在何家住下了。
  沈念住在何家,何老娘都不说啥,只是,沈氏似是实在不喜沈念,何恭没少私下劝一劝妻子,好在沈氏本身不是刻薄人,脸色虽难看,也不至于真去为难一个孩子。
  沈念是个很乖的小孩儿,他吃饭穿衣洗脸都会自己干,只是话不多,再加上他生得好相貌,连何老娘也挺喜欢他,当然,肯定是不能跟何冽比的。
  这些都没啥,哪怕沈念来了何家,他似乎也没啥不适应的。就是一样,超级粘何子衿,而且是那种一步不肯离开的粘。前三天,两人吃饭都要吃同一碗饭,何子衿去茅厕沈念都要跟,何子衿蹲坑,他就蹲何子衿面前守着,也不嫌臭。相对的,他也一步不许何子衿离开他,他是吃喝拉撒的跟何子衿在一起。嘘嘘嗯嗯的带着何子衿,跟以前沈玄似的。不同的是,沈念会自己脱裤子擦屁屁,不必何子衿亲力亲为。不过,何子衿趁机瞧了一回沈念的小jj,确定这漂亮小子的确是男娃。
  因沈念粘何子衿到寸步不离的份儿上,沈氏想着沈念约是初到何家不安,便令何子衿带着他睡几天,反正都是小孩儿,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不然,沈氏也发愁在哪里安置沈念。何老娘年纪大了,何冽是要跟着他们夫妻睡的,能把沈念安排在哪儿呢?除非是余嬷嬷来带,可余嬷嬷也不年轻了,平日里还要服侍何老娘。如今这般沈念不离何子衿片刻,便叫这两个孩暂时在一屋休息,令翠儿一并照看就是。
  沈念非但吃饭睡觉的同何子衿在一起,连何子衿去学里上课他也要跟,若不要他,他也不闹,只是在家便不吃不喝不说不动,两只眼睛瞧着门口,一瞧就是大半日,谁劝都没用。何老娘瞧沈念这样都胆小,只得叫何子衿把沈念一并带去上学。何老娘说的好,“阿念并不淘气,让他跟你一并坐着就行。”
  于是,何子衿只得带了沈念一起上学。
  因沈念生得出众,陈家姐妹初时还要逗一逗他的,只是沈念除了何子衿神人不理,这般久了,陈家姐妹亦觉无趣,也就不理沈念了。
  沈念不喜说话,但他其实很聪明。他伴在何子衿身边,何子衿时常教他认些字啥的,说一遍,沈念就记得住。何子衿教他下五子棋啥的,沈念下得好赖两说,但他是能明白五子棋的游戏规则的。多说几遍,他就能理解。何子衿觉着沈念算是很聪明的小孩子了,一向认为自己很适合当教育家的何子衿,就自发的成了沈念的启蒙老师。
  当然,她不只一个学生,在家的时候,她也会顺道教一教何冽。两人都不笨,只是沈念大一些,自然学的快。尤其沈念同何冽一起学的时候,他比单独跟何子衿学东西的时候更认真。
  何子衿除了做启蒙小先生,还担起了照顾沈念的重任,沈念这只怪鸟,连洗澡都要何子衿给他洗。
  何子衿毕竟嫩壳老心,她早就多愁善感的觉着沈念身世十分可怜,没爹没娘的孩子……再加上何子衿还是个颜控,沈念又生得这般粉雕玉琢的,于是,给沈念洗澡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哪怕不给沈念洗澡,何子衿晚上也喜欢捏人家沈念宣宣软软的肥屁屁。何子衿还会嘀嘀咕咕的做比较,道,“好像还是阿冽的更软乎一些。”
  沈念私下同何子衿话会多一些,他是个认真的孩子,问,“阿冽的屁股比我的软么?”
  “嗯,好像是软一些,阿冽比你小,小孩儿屁股肉多,软乎乎的,好捏。”
  沈念躺在被子里,乌黑的大眼睛瞅着何子衿,一只手还要握着何子衿的手,没多时就睡着了。第二天晚上,两人洗漱后躺床上睡觉,沈念忽然对何子衿道,“子衿姐姐,我觉着,还是我屁股比较软。”
  何子衿能这话雷了一下,沈念却是很认真的说,“今天我捏了捏阿冽的屁股,他的是很软,但我的也很软,你再捏一下,肯定是我的软一些。”
  何子衿忍着笑,伸手过去捏捏沈念宣软的小屁股,还得做出粉儿真诚的样子哄他,“好像是哦,阿念屁屁也很软。”
  “肯定比阿冽的软。”沈念此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入睡。
  ☆、第68章 香包包的故事
  近些日子,沈念换名字比较频繁。开始,他来时叫江念,后来入了她舅家的户籍,就改名叫了沈念。然后,如今改名为沈念的江念又有了新名字,人家都管他叫——子衿的弟弟或子衿丫头的弟弟或子衿妹妹的弟弟。以此可想见沈念与何子衿多么的形影不离呀。
  沈念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跟着何子衿,而且,他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头一个月这样,第二个月还是这样……以至于,如今,何子衿的朋友也全都认识沈念啦~
  一直认为最适合自己职业是教育家、自诩为教育小能手的何子衿对沈念学前教育是这样计划滴,她觉着沈念有一点儿内向。所以,在沈念熟悉了何家之后,何子衿也是特意带他认识一下自己的朋友,如最可靠的何洛哥哥,还有最活泼的何涵哥哥,还有年纪与沈念差不多的何康妹妹,比沈念小一些很童言稚语的何冽,这一位不用安排,天天与沈念见面,而且两人关系很不错。何子衿觉着,除了何冽,还是要让沈念多交些朋友,才有助于沈念心智成长,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发展。
  当然,这是何.教育小能手.子衿的教育理论。
  但,很显然,此教育理论好像不大适用于沈念。
  尤其,何子衿发现,沈念好像得了一种选择性面瘫的病。明明私下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活泼的,话也比刚来时多了许多,可谁知,沈念一见着何子衿介绍给他认识的其他小朋友,立刻就恢复闷不吭声面瘫相。让他说话他也不说,别人跟他讲话他也不理,何子衿私下问他怎么不说话,沈念依旧不说话,但那双黑水银似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看着何子衿。何子衿想,人家沈念为啥不喜欢说话啊,主要是人家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啊。
  何子衿头一遭见到有人能用眼神准确的传达出自己心意来,何子衿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姐姐是有很多朋友,但吃饭睡觉上学都在一起的就只有阿念哪。姐姐最喜欢阿念了。”
  沈念本身就有一张仿佛会发光的可爱小脸儿,听何子衿这样说,他罕见的弯起眼睛,思考一下,说,“要是这样,下次我就跟他们说话吧。”
  何子衿:你能不能表这样一幅好像人家占大便宜的施恩口气行不行啊?
  何.教育小能手.子衿还不能打击沈.面瘫.念.小朋友,她觉着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让沈念学会与适龄的孩子交朋友,至于意识形态,可以慢慢纠正。
  于是,何.教育小能手.子衿还笑眯眯的表扬沈念,“这就对了,真是姐姐的乖宝宝。”
  沈念弯起唇角,虽然没说啥,显然对何子衿的夸奖很受用。
  何子衿心下暗笑,何冽跑过来喊,“姐,祖母叫你跟阿念哥过去吃晚饭。”
  何子衿先去外头水缸舀了水,再兑上热水直至温热,沈念已给何冽挽起袖子,三人在盆里洗手,何冽不过三岁,正是爱玩儿的时候,洗手也不老实,一会儿摸一下何子衿的手,一会儿戳下沈念的手,何子衿只得捉过他小肉爪子给他搓几下,何冽又怕痒,咯咯笑出声来,嘴里喊,“唉哟,姐,轻点儿!轻点儿!”何冽活泼,这个年纪,看啥都好奇,而且啥都喜欢摸摸碰碰,沈氏与何子衿都严格要求何冽养成勤洗手的好习惯。
  给何冽洗干净小肥爪子,何子衿换了回水,自己洗了脸,再给何冽洗脸,沈念自己会洗。因天气渐冷,何子衿拿出润肤膏来给两个小家伙擦脸,省得天冷把脸吹皴了。何冽不大喜欢抹这个,撅着个嘴嘟囔,“抹我嘴里去了。”
  “那你就舔舔吃了,省得浪费。”何子衿知他作怪,拍拍何冽的小屁股,在他圆圆胖胖的小脸儿上巴唧亲一下,哄他,“真是个小香包啊,好香好香。”
  “姐,别亲啦!”她姐总是喜欢亲他,何冽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真的很耽误事儿啦!何冽一拉沈念,“阿念哥,咱们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有红烧肉。”红烧肉是何冽的最爱,他尤其喜欢红烧肉上那一段炖的软烂酥香的肉皮,哪怕小奶牙还不大得劲儿,吃这个却是无虞的。说真的,何冽跟何老娘口味儿挺像的,何老娘也喜欢红烧肉,如今来了的沈念也喜欢,何子衿常玩笑说他们是红烧肉三人组。因为晚上有好菜,所以,何冽才这样兴冲冲的来找沈念。
  三人洗了手脸,何冽小小年纪,却是个急性子,这会儿又急着去吃红烧肉,恨不能立刻飞去祖母屋里。何子衿说他,“急什么,慢着些走。”
  “姐,你快点啦!”何冽心心念念红烧肉。
  何子衿道,“肉又不会跑。”她晚上是很少吃荤的。
  “可是早点过去就能早点吃啦!”
  沈念拉住何冽的手,说,“别跑。”
  何冽比听他姐还要听沈念的,真就不跑了,他跟沈念念叨,“阿念哥,一会儿我们用肉汁拌饭,也好吃!”
  沈念道,“你要多吃点菜,昨天不是说大号干吗。”
  “今天我吃了两个苹果,已经好啦。”
  何子衿最喜欢小孩子,她又是看着何冽从个水瓶大的小宝宝长大的,亲弟弟,自然更加关心,忙问,“阿冽,你大号干吗?怎么不跟我说?”
  何冽道,“我是男人,有事当然是要跟男人说啦!姐,你们丫头是不懂的啦!”他还特装b范儿的摆了摆小肉爪子,明明刚脱离肉团的形象,偏生摆出个大男人主义的嘴脸。那种种令人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样子,饶是何子衿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道,“不懂啥?不懂你吃多了肉,大号艰难?”
  何冽白他姐一眼,嘟着小肥脸儿,却努力表现出义正言辞,道,“我是大人了,我的事不用姐你管啦~还有,以后姐你别动不动就亲我!”
  何子衿顿觉玻璃心碎一地,恼羞成怒,“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以为我想亲你。”
  何冽很实在的说,“姐你当然很想亲我啦,你哪次给我洗脸不亲我啊!”
  饶是何子衿自认不算嘴笨的,竟给小小何冽一句话噎个半死。何子衿感叹,“你看阿念,大你两岁都这样可爱。你怎么提前进入叛逆期了啊,阿冽。”姐姐还想多喜欢你两年的。
  何冽得意地,“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啊!”
  何子衿自来就喜欢孩子,襁褓中的白嫩嫩,学走路时的小肉团儿,奶声奶气叫“姐姐”的声音……
  何子衿觉着这一切的一切的美好在何.二百五.冽的宣布“已经长大”时便已随风远走,独留何子衿一颗玻璃心,碎满地。
  因为晚餐有喜欢的红烧肉,何冽与沈念都吃的很欢实,何老娘上了年纪,也有些贪嘴,不过,看孩子们喜欢,她老人家只略动两筷子就不动这菜了,忽然想起什么,问沈氏,“阿素去帝都了么?”
  沈氏道,“阿素中举后就去芙蓉县向姐夫请教文章,姐夫说明年虽是大比之年,他如今去帝都春闱,文章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阿素想着,还是再苦读三年,待下科春闱再去帝都赴考。”
  何老娘目光往沈念身上一扫,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姐夫考过进士,我听你姐姐说,进士可讲究名次了。名次好当官容易,名次差的当官就难。”
  何恭道,“这日子也快,年底姐夫就要出孝了。过两天我去瞧瞧姐姐,看姐夫明年是不是去帝都谋差使”
  “阿羽都一周多了,我还没见过呢。”何老娘这说的是闺女何氏的次子冯羽。叹口气,“不知那孩子长的像谁?”
  冯羽是何氏在帝都时有的身孕,后来一家子回乡守孝,冯羽就生在守孝期内,一应洗三、满月、周岁礼,都没有办。又因冯家是丧家,路也远,何老娘有了年纪,便只何恭去芙蓉县瞧过几次。此时听老娘旧话重提,何恭笑,“不是跟娘说过么,阿羽生得像姐姐,眉眼间很是清秀,白胖的很。”
  何老娘道,“你这次要是去,跟你姐姐说,走前怎么着也得再来家一趟。不然,她一去帝都好几年,我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外孙子呢。”
  何恭笑,“我知道。”
  待吃过晚饭,何老娘打发沈氏带着孩子们各去睡了,单留下何恭说话。何恭以为他娘要说姐姐家的事,不料他娘张嘴便道,“阿素怎么这般没良心哪。”
  何恭不解,笑,“好端端的,娘怎么说这话?”前几年,他娘跟他小舅子关系平平,这几年可是越来越好的。
  何老娘扶一扶新做的玄色抹额,上面绣着精致的红色梅花,黑底衬大红,哪怕绣工只是寻常,也透着一股子大方喜气。何老娘与儿子道,“阿念到咱家两个月了,阿素以往每月必来咱家一趟的,如今倒不来了。怎么说阿念也是他的骨血,先时我还说阿素为人不错,他们小夫妻情分也好。不想他先是鬼鬼祟祟的在外头生了阿念,如今东窗事发,把人往咱家一托,他倒成没事人儿了。”
  何恭哭笑不得,“娘你这是哪里的话。”谁说沈念是沈素的骨血了哟~
  “什么叫哪里的话,实话。”何老娘道,“阿念既在咱家,他跟三丫头又不一样。三丫头爹娘死绝,阿念起码还有阿素这个爹。阿念在咱家住着没什么事,不过是一口饭,有三丫头吃的,就有阿念吃的。三丫头是我娘家人,咱家容得下。阿念是你媳妇娘家人,她能容三丫头,我就能容阿念。”收留沈念,何老娘的确有多方面私心,这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原我还想着,阿素叫他入籍,还不算太没良心,起码给这孩子个来历。如今偏又不闻不问。这人跟人的情分哪,常在一处才能处出来。不然,哪怕是亲生父子,离得远了,一年一年的见不着面,也亲不起来。”何老娘嘟囔,“你得多叫阿素过来,跟阿念多处一处。不然以后成亲生子,哪样不要钱的?我先丑话说前头啊,三丫头是我娘家那头的,我早说了,一个铜板的嫁妆都不会出的。阿念是你媳妇那边的,你去跟你媳妇说,她的私房我虽管不着,可她也是有儿有女的,要是拿私房补贴别人,哪怕是她亲外甥,只要我还活着,就没门儿!”
  何恭听目瞪口呆,“娘,你怎么想起这个了?阿念才多大呀。”越发越离谱了。
  “我是丑话说前头!”何老娘想到三姑娘与沈念这两个拖油瓶就心口发闷,揉揉胸口,何老娘愁死了,“真是前世不修,我是没修来个好爹,娶个狐狸精,生出你舅那样的孽障,到如今调理好几年,三丫头才勉强不算个废物了,也能挣些银钱来。到你媳妇这里,不想她这命竟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修来这样的兄弟。阿素以前还好,如今托你姐夫的福中了举,我还说他有出息。不想我也竟看走了眼,他竟是个驴粪球子,外面儿光!他自己造的孽倒挺会想法子,看你心肠软,便好啊歹的把阿念托付到咱家来!三丫头来的时候起码会打扫庭院烧菜做饭,今年十一,再过个四五年就能说婆家嫁人了。阿念可不一样哦,现在除了吃饭,屁都不会。原我想着阿素如今做了举人,若有一二良心,怎么也太亏不了阿念。如今看来,阿素恐怕没那一二良心!阿念歹命,修来这样的爹,有什么法子!阿素不露面儿,这会儿我就得替阿念打算一二,我想着,过了年叫他去你媳妇的酱菜铺子学着干活吧。”
  何恭浑不知沈念在他家两个月,他娘已给沈念安排好工作了……何恭刚要想怎么同他娘沟通沈念的事。何老娘揉一揉眉心,与儿子抱怨,“你说咱家是不是风水不好,哪怕要做好人,怎么尽收养这种不是爹娘全无的穷鬼就是有爹跟没爹一样的孩子啊。赶明儿我得带你媳妇去庙里烧烧香改改运道!”
  何恭调整一下思路,劝他娘,“娘,你想多了。不是阿素不来,是子衿她娘不叫阿素来。”
  何老娘闻言立刻问,“这是怎么说的?阿素可是阿念的亲爹,如何能不叫阿素来?”
  何恭叹道,“我都娘你说了阿念不是阿素的儿子,娘你别瞎说。”
  “少拿这些话糊弄老娘。”何老娘拿眼神一瞥儿子,摆明了不信,道,“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当老娘瞎呀,阿念长的比阿玄都像阿素,能不是血亲?行啦,我知道你媳妇要面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又说儿子,“别事事听你媳妇的,她糊涂没见识,你咱家一家之主,可不能糊涂。阿念以后指望着谁?你有儿有女,咱家又不是啥有钱人家,给他口饭吃没啥,他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不指着他爹,难不成你去做这冤大头?你现在一儿一女,你跟你媳妇还年轻,再生三五个也不多。自家骨肉还顾不过来呢,哪里顾得他?赶紧,叫阿素过来,起码来一趟他得给阿念带些啥,哪怕带块儿点心,他也少吃咱家一口不是?他省了这一口,我就能留给我的乖孙!”
  这些都是何老娘在儿子面前方肯说的真心话,主要是她老人家觉着儿子太心实了,就得有她这做老娘的来指点一二。何老娘将道理掰碎了揉开了跟儿子讲,“既然阿素还算有父子情分,还是我的主意,先叫他自小在酱菜铺子里学做事学些本事,日后再叫阿素给他出些钱娶房媳妇。这样,阿念这一辈子的着落也有了。你说,是不是?”兴许是晚上说话,气氛不若白日热闹,何老娘声音也放得低些,心平气和的同儿子讲道理。
  什么叫鸡同鸭讲啊,何恭都不知道他娘怎么把事情歪到这个份儿上的。好在,母子多年,何恭也有安抚他娘的终极*,道,“娘放心吧,阿素已经给了一百两,专是用在阿念身上的。”
  何老娘吓一跳,声音都变了调,“一百两!”天哪,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何老娘虽喜欢钱,可还得按捺住呯呯跳的心脏,问,“他哪儿来的这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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