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小金龙的眼睛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喷出了两股清澈的水流。他哭得好伤心，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嗷嗷嗷……”
  这场景稍微激起了林德剩下的一点同情心。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那之后呢？如果有敌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魔王瞬间就沉默了。
  薇薇安立刻跳出来，此时此刻，她终于能自豪地说，她是在场的人实力最强之人了：“薇薇安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魔王面无表情地不去看她。
  魔王的敌人自然不必说，就算是仆人，会在魔王失去力量的时候效忠的也寥寥无几。魔王想了又想，回答林德：“就算是人身，我的防御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敢动吾之仆人的家伙，我一定会送他去轮回的。”说完，魔王一脚踹开薇薇安——因为她挡着了魔王看电视的视线。
  魔王大人这是害羞了吗？
  林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害羞的魔王萌得他心肝乱颤。这时候，他感到裤腿被人扯了扯。
  小金龙不知何时，爬到了林德的裤腿旁，双目含泪地瞅着他。
  “怎么了？”林德蹲下来。近距离观察下，林德才发现幼年勇者似乎受了伤，鳞片掉了不少，色泽也比之前黯淡许多。林德想了想，问勇者，“你现在这个样子，需要用酒精吗……要吃点什么吗？”
  小金龙摇摇小尾巴：“不用，我的自愈能力很强，过两个小时就好……我以前受到过世界之树的祝福，也不需要吃东西……”
  林德没想到勇者会这么回答，以至于他一时没收住口：“我倒是没有什么奶粉，不过今天刚收到一份提拉米苏，不吃的话会浪费……呃，这样啊……”
  “我吃。”小金龙打断了林德的话。
  林德屁颠屁颠地跑去卧室，把糕点拿给弥赛亚。虽然看起来提拉米苏几乎和小金龙一样大，但弥赛亚消灭食物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脸颊一股一股，像是进食的仓鼠一样可爱。
  林德把这个提拉米苏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你知道我工作地点有个女生吗？做前台的，她是你的忠实粉丝，想和你去约会……这个提拉米苏就是她拜托我转交你的，呵呵，弥赛亚你的女人缘真好。”
  小金龙的动作僵住了。
  他木然地抬起头：“这不是你的？”
  “我怎么花一百多元买这种东西？”
  勇者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他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林德脸色一青，正想教育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就听见勇者哇得一声嗷嗷大哭起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这，这是怎么了？
  林德正想好好问勇者，没想到他扑零着小翅膀，扑到了林德胸口，灵活地钻进了衬衫的口袋。林德立刻感到他胸口湿热一片——这种受了委屈要躲到小角落里默默流泪是怎么回事……而且，你确定这是默默吗？
  魔王抬手把电视音量放到了最大，反复在喜洋洋和甄嬛传跳来跳去。
  魔王也在闹别扭。
  这两只真不愧为兄弟。
  林德十分无奈地坐到沙发上，离魔王大概有三十厘米的距离。他假装看电视，实际上却在偷偷摸摸地看魔王——果然，林德看见魔王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后把电视音量放低了。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电视还在响，勇者翻来覆去地念那句太过分了，魔王的侧脸是永恒不变的美好，林德突然就觉得心灵很平静，又平静又满足。不知不觉中，他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act 13
  林德第二天早上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摸索半天，随即发现响起似乎不是自己的手机。他微微偏了偏脸，随即被自己看到的吓呆了——
  他他他他……他枕在了魔王大人的膝盖上睡着了？
  林德一时傻住了，不知道是该立刻跪拜叩谢魔王大人请宽恕我的大逆不道，还是……魔王见他醒了，伸出手，把放在另一边桌子上的手机捏碎了：“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如果，林德没记错的话，那只手机应该是勇者的吧。
  勇者变成小金龙之后，衣物等东西全部都落到地面上，林德帮他收起来了。魔王也没有关心，即是是洞爷湖这种“神器”，也堂堂正正地摆在了客厅里。不料，没想到手机却是第一个惨遭毒手的存在。
  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给勇者的。
  林德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被魔王这么一搅合，他怎么还会有睡觉的闲心：“对不起，魔王大人，我不是故意想……”
  “叫我利未安森。”魔王冷冷地打断他。
  林德受宠若惊，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小说当中所有人对魔王的称呼，发现没有人敢直呼魔王的真名——就像没人敢直呼光明之龙的真名一样。林德有些疑惑，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魔王又补充了一句：“很早很早以前，你都是这么喊我的。”
  很久以前，那是多久以前？
  “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是暗翼巨龙……那种感觉，很新鲜。”魔王微微扭过头。这样的魔王让林德感到陌生。
  “对了。”魔王认认真真递过来一张纸，“关于如何奴役这个世界，我已经有了基础的想法——对比了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我发现两个世界里同样存在升职体系，就像是魔法学徒会最后升职成为王等级的传奇职业一样，这个世界的最强职业就是……”
  “总统。”
  林德表情裂了，魔王说的隐约有点道理，但这个联想让他隐隐觉得蛋疼。
  “经过我的调查，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会霸权的……和我的理念十分符合的就是，美国总统。”魔王一脸严肃地说，“关于美国总统的升级路线我也研究过了。”
  他递来一本《青年文摘》：“上面说了，总统的前置职业有演员，卖报人，萨克斯管演奏员，律师，广播员，救生员等等。总而言之，我已经了解了前进的方向。”
  ——《青年文摘》那种专门用来做高考八股文的素材的杂志里面是不会讲真话的啊！
  而且魔王大人你是什么把这本杂志翻出来的！
  他自己都不记得有没有买过。
  更重要的是，就算魔王大人你把所有的工作都做过一遍，美国人民也不会选举一位……呃，说着一口京腔普通话的人当总统吧。林德无意打碎魔王大人的美梦，他只是觉得，他有必要让魔王改变他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个……总统是人民投票选出来的，不是升级能够转职的……”
  “那就更简单了。”魔王显得很有自信，“我怎么看起来都比那个黑炭头要显得更有资格统治世界。”
  林德还想再劝劝魔王，但魔王对于他这个态度很不高兴，霸道地拎着他的领子：“征服世界是我的任务，我对这件事轻车路熟，很有经验——你只要负责想想，征服世界之后要怎么统治它？”
  “……想不出来。”林德绝不会承认自己那瞬间脑海中飘过了一群人围着魔王大人大吼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场面。
  “比如说在哪里开始建立我的新宫殿。”聊到这一点，魔王兴致很高，“虽然好像是富士山名声最大，但一个死火山真让人扫兴。到底是斯德朗博利火山还是埃特纳火山呢？”
  日本的圣山被魔王毫不留情地嫌弃了。
  “陛下，我提议——”薇薇安钻出来，摆摆尾巴，“让我们来建立以肥为美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吧！至于最美的标准么……我怎么样？”
  喂喂喂，肥肥安，他可不想生活在一群肥婆的世界里啊。
  更令林德恐慌的是，魔王居然摸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了这个提议：“……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林德对这个不靠谱的世界绝望了。
  ……
  总而言之，今天也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为了贯彻征服世界这个伟大目标的魔王，和薇薇安一起出门，并宣称要给林德一个惊喜地……严禁他跟上来。
  认真思考过一番，发现魔王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认识居然是从喜洋洋和灰太狼以及甄嬛传来的，林德就丝毫期待不起来，那个所谓的惊喜。
  “那个，你不试着阻止一下吗？”林德问装在口袋里的小金龙。
  勇者扑零了一下小翅膀：“……我一定要看他笑话，居然敢这么计算我。”
  林德戳了一下小金龙，勇者似乎被戳疼了，眼泪一下子就漫出来了。真的很难想象，像是勇者这种又坚强又温柔又圣母的人，小时候居然是泪包。如果这样想的话，魔王那么狂霸拽的人，大概小时候……还是狂霸拽的二货吧？
  这种对比让林德有无力体前屈的冲动。
  于是林德决定不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我还蛮不明白的，弥赛亚你为什么老要和魔王大人对着干……还打几万年什么的，我觉得你和魔王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小金龙给林德解释道，“我和他的战斗，是命运的必然。只有其中一方彻底消亡掉，才会结束一切。这种命运，就和翡翠绿龙会死去化作万物和世界树一样。”
  “不太……听得懂。”完全找不到其中的逻辑啊。
  小金龙换了一种更加简单的说法：“就像我会喜欢上你一样。”
  哦，懂了！
  也就是说，这都是作者那个大混蛋的设定对吧！
  林德觉得心情复杂，小时候的勇者似乎要比长大后的勇者要坦诚很多，但被如此坦诚的侧面告白——搞不好还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告白，林德就觉得有必要去灌几杯茅台。他叹了口气：“你不觉得难过吗？人生都被完全的限定好了，一点自由也没有。”
  “没觉得。”
  勇者回答得太快，以至于林德有一种被糊弄的愤怒感。他伸出手怒戳小金龙。不出意料，他的衬衫上蜿蜒出两股清澈的水流。勇者抽抽搭搭地解释：“那个故事里的我，不是主角吗？做主角还嫌弃命运被安排好了，那些炮灰掉的npc会恨死我的吧……”
  林德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但林德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勇者明显是生他的气了，往口袋里一拱，尾巴一扬，撅起屁股对着他。
  林德叹了口气，他这才想起，他原本给勇者去看《龙翼战记》的目的，大概就是想告诉勇者，他喜欢上自己，并不是他本人的意志——但现在看来，勇者自己并不厌恶这样的事情。
  如果他自己也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有朝一日会面对自己只是被设计的角色这个事实，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完全脑补不出来。
  ……
  林德上班的路程还是很顺利。除开前台小姐一脸梦幻地问他，林弥有没有同意和她约会这件事。在勇者隔着布料挠他胸口的情况下，林德勉为其难地谎称蛋糕放了一晚上就坏掉了。
  在前台小姐愤愤不平的“肯定是用了不达标的原材料，现在的天朝人良心都是被狗吃了”的指责中，林德钻进了办公室中。公司的效率还是非常不错，虽然一下子少了大批文件让人有点不适应之外，已经像是一个能让人待着的地方了。
  林德来的比正常的上班时间要早半个小时，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莫潋裹着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补眠。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礼帽，装扮复古的高个子男人。他看见林德，似乎有些意外。
  “本来只是顺着那些广告，一路调查到这里，去找弥赛亚的。”男人摘下礼帽，对林德做了一个标志到可以放到教科书的鞠躬礼，“很高兴能见到你，林德。”
  林德一愣，立刻从小说中翻出了这个角色：“……吸血鬼王德拉库拉？”
  话音刚落，林德就看见德拉库拉尖尖的，鲜红的，带着腐蚀之毒的指甲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德拉库拉露出一个残忍之极的笑容：“先从陛下开始也不错，告诉我吧，陛下……不，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王在哪里？”
  林德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如果，今天早上的手机没有被魔王捏碎的话。那么，他们也许会收到如下信息：
  危险，快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家都关心的问题：1，此文1v1，cp文案上有写。2，更新是工作日每天一章，周末休息。科普：斯德朗博利火山：于意大利西西里风神岛，经常喷发，每小时准时喷发2-3次，已经持续了2000多年，从古代起就被称为“地中海的灯塔”。埃特纳火山：位于意大利的西西里岛，是一座著名的活火山，有记录来共爆发200多次。
  ☆、act 14
  在一片昏暗而空无一物的空间内，林德盯着另一个林德发呆。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这让林德觉得他像是希腊神话中那个爱上自己的水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