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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文里的短命亲妈 第18节

  娘仨吃了顿韭菜包子,下午做了会儿缝纫活,把院里的菜浇了,眼看着日头西落,方冀南终于回来了。
  “冯妙,”方冀南脸色有些异样,匆匆放好自行车,“那个,先别做饭了,我们去爷爷家吃。”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冯妙,我家里来人了。”
  “你家里来人了?”冯妙放下手里的豆角,面无表情问,“你不是孤儿吗?”
  “说来话长,我都不敢想还能再见着他们。冯妙,要不……”方冀南犹豫了一下,“你先别急,回头我慢慢跟你说,人正在老宅那边,爷爷让我们过去。”
  他说着抱起二子,随手给大子擦了下鼻涕:“我也还没见着人呢。”
  他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冯妙便锁门跟上。
  方冀南最近这段时间,几次想跟冯妙坦白,可每次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分家搬家后,夫妻俩小日子过得挺满意,他忍不住就鸵鸟心态,心说,再等等吧,反正都这么久了。
  “我现在也不是太清楚什么情况。我今天放学下班回来得早,上完课我就骑车出来了,走到半路,遇到爷爷让人去找我,说我大姐和大姐夫来了,我赶紧骑车回来。”
  方冀南一手抱着二子,一手牵着冯妙的手用力握了握,“冯妙,我家里,当年特殊情况……事出有因,不是非得要瞒你。”
  冯妙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并无别的反应。
  进了老宅院子,太阳西落,堂屋里已经点了油灯,爷爷和冯福全都在,正跟上午的那对男女说话。
  “爷爷,爹,”沈冀南走进去,望着炕沿坐的两人,辨认出女的的确是他大姐,只是比记忆中老了二十岁的样子,男的……不认识。
  “大姐。这是——”他顿了顿,示意一下旁边的男人。那男人见他进来,忙站了起来。
  “这是……你大姐夫,张希运,也是帝京人。”沈文清脸色略有些不自然,给方冀南解释道,“爸得知你的下落,让我们赶紧来接你,本来你二姐打算一起来的,家里还有小孩,你大姐夫就陪我一起来了。”
  时隔九年,这是换了个大姐夫?方冀南心里大体有几分推测。父亲被关,大哥出事,他那时被圈在家中,还是从看守他的人口中得知两个姐姐受到牵连,至于前任大姐夫,若不是出了事,那就是跟大姐划清界限了呗。
  “大姐夫好,”方冀南点头道,“坐呀。”
  屋里一时间有些冷场。方冀南左右看了看,转身叫冯妙。
  冯妙琢磨着他们骨肉重逢,就让他们先好好诉诉,还故意落后了一步呢,结果刚走到堂屋门口,忽然被方冀南伸手拉进去。
  “大姐,这是我媳妇冯妙。”方冀南转向冯妙,“冯妙,这是我大姐、大姐夫。”
  “大姐,大姐夫。”冯妙点头叫人,对方明显也认出她了,冯妙心里正琢磨着先说点儿什么,方冀南又问她:“小孩呢?”
  “跑灶房去了,看姥姥杀鸡呢。”冯妙转身去领孩子。
  “俩臭小子,就吃最积极。”方冀南笑道,“大姐,给你看看你的两个小侄子,可皮了。”等俩小子进来,就指着让他们叫大姑、大姑父。
  “大姑,大姑父。”大子一看沈文清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上午在他们家门口问路的人吗。
  “原来你是大姑呀,爸爸,大姑上午在我们家门口见过。”大子咧开小嘴笑。
  “咳……”冯妙把热情嘴快的小孩拉开,略带歉意笑道,“大姐上午还跟我问路来着,可真是,你看我也不认识。”
  “这么巧呀。”方冀南笑着说。
  “原来是你?我当是谁呢。”冯福全脸色一变,手指隔空点点她,“沈同志刚才还说呢,来的不巧,在大队部等了我们大半天,等的都躁了,找人问路也说不清楚,一问三不知,我寻思谁呢,原来是你个二傻子。”
  冯福全转头跟沈文清笑道,“沈同志可别见怪,她呀,整天在家带孩子,你看俩孩子都得她自己带,生产队干活啥的,她还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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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骨肉重逢
  沈文清脸色一变, 不提还好,提起来一肚子气。
  他们在大队部等了老半天,中午也没见有人回来。这时节农村哪有闲人呀, 大人上工,小孩上学,留在家的就只有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好容易找到两个晒太阳的老太太, 偌大年纪说话也费劲, 鸡同鸭讲问了半天,说可能去村西的田里上工了。
  两人一路找去村西, 然而村挨着村、田连着田,这时节到处都是青苗, 青纱帐半人高,他们路又不熟, 哪那么容易找对地方。两人找到人一问, 竟然是邻村的, 又指点他们往别处找。
  冯家村六个生产小队还不在一处,先碰到四队的人, 四队派了人领着他们,绕了一大圈才把人找到。等说清原委, 爷爷再带着他们回来,太阳都落山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刚当着冯家人的面吐槽抱怨过。
  “真是够巧的。”沈文清脸色变了变,笑了下冲冯妙道, “你要早说老队长是你爷爷, 我可省的跑那么大一圈了, 午饭都没吃上。”
  “对不起啊大姐。”冯妙笑道,“怪我,大姐只说来咱村找人,别的啥也没说,也没说找谁,也没介绍自己,我以为你们找爷爷是公事,加上你们又是生人,我也糊里糊涂地搞不清楚呀。我还请你们到家里喝水呢,谁知道你们就急着走了。”
  沈文清一噎,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又没话能反驳。
  “中午没吃饭呀。”方冀南笑着指指炕桌上的茶水和花生,“大姐喝水,一会儿就吃饭了,娘给你们杀鸡呢。”
  “我去跟娘做饭。”冯妙起身去灶房。
  “冀南,陪你大姐说说话,我出去看看。”老爷子站起来出去,冯福全则把两个在灶房捣蛋添乱的小孩领走了。
  默契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屋里只剩下方冀南和沈文清夫妻俩,其他人一走,沈文清看着方冀南,眼圈就红了。
  “小弟,爸出来了。”沈文清说。
  “嗯,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方冀南一时也不胜唏嘘,问道,“爸还好吧?”
  “在医院呢。”沈文清说,“爸倒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身体受亏,放出来后就被送去了医院,检查身体,疗养。”
  方冀南点点头,知道应该是这么个安排。
  “你知道爸出来了,怎么也不赶紧跟我们联系。”
  “我寻思,爸安顿下来会来找我的。”方冀南笑笑说,“这不就把你们等来了吗。”
  沈文清站起来端详方冀南,连说比原先又高了,壮了。
  “也黑了。你那时才多大呀,在家里是老小,娇生惯养的。小弟,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还真没有。”方冀南笑,“打从我来到冯家村,爷爷就让我就住在这家里,家里人都很照顾我,我这九年其实过得还挺好的,反正肯定比你们在东北农场强。71年年底我跟冯妙结的婚,如今大子四岁,二子也两岁半,快三岁了。”
  “大姐脑子里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两个了。”
  沈文清表情唏嘘。想当时她在东北农场接到回京的通知,当场就涕泪纵横,回到帝京,见到父亲真是悲喜交加,又好生哭了一场。今天来到冯家村的一切,骨肉重逢,可是怎么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设想过种种见到弟弟的情形,想象着姐弟重逢怎样悲从中来,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媳妇……比你小好几岁吧,”沈文清问,“上过学吗?”
  “高中毕业,要不是嫁给我,她指不定就去上工农兵大学了。”
  方冀南说,“大姐,你是不是今天让冯妙支使绕了一圈,有点不高兴呀,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又没表明身份,她能不戒备吗。要是随便哪个陌生人跑来村里打听我,冯妙就能什么都往外说,那她还是冯家人吗,那我这个狗崽子早该让人揪出去了,哪还能在冯家村风平浪静过这些年。”
  “我说她什么了。我又没说什么。”
  沈文清嗔道,“我们循着线索一路找到冀城,当初保护你的谢政委后来也进了干校,出来后正在养病呢,他也不知道你自己改了什么名字,只说来这里找一个叫冯广山的人,爸着急找你,又叫我们不许张扬、不许惊动地方的人,县城到这里还没有汽车,搭不到马车就靠两条腿,人生地不熟的,你知道我跟你大姐夫找到这儿,有多不容易吗。”
  “大姐辛苦,大姐夫辛苦了。”方冀南笑,拿了暖瓶给他们倒水,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主动跟沈父联系,他身后牵扯太多的人,包括当初帮他的人,还有整个冯家,还是要谨慎些。再说沈父出来后一直在医院疗养,他倒是想联系呢,去哪儿找啊。
  “冯妙她不知道。她要知道你是我大姐,早该好好招待你们了。”方冀南笑。
  “我不怪她,我又没怪她。”沈文清道,“我还能欺负你媳妇怎么的,你就这么护着她。”停了停问,“那你明天先跟我们回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
  “明天?”方冀南,“也太着急了吧。”
  沈文清说:“你哥不在了,咱们沈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爸很想你,一直都担心你,你难不成还让爸再等着?”
  “可是大姐你看,我现在有家有口的,我还有学校的工作,又不是张嘴就走,就算要走,也得等我安排一下吧。”
  方冀南顿了顿,继续说道,“爸一直都知道我还活着,好好的呢,九年都过来了,他肯定也不急这一天两天,大姐你们可以先回去,你回去跟爸说,我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孙子,等我带他孙子回去看他。”
  “有什么不能张嘴就走的,你回自己家,行李也不用多带,家里现在什么都有。”沈文清停了下,问,“你媳妇不让你走?”
  灶房里叮叮当当忙忙碌碌,老爷子和冯福全还没回来,沈文清瞥了一眼院里,压低声音,“我知道她一个农村妇女,当然是不放心,不放心也正常,我也不指望她多么识大体,可她总得懂点事吧?”
  “爸让我们来接你,谁也不知道你都结婚成家了,我的意思,你明天先跟我回去,先回去看爸,别让他牵肠挂肚的。至于你媳妇孩子,你回去也好准备一下,等回过头来,再安顿他们也晚不了。”
  “不是不让你媳妇和孩子去,你应该也知道,爸虽然放出来了,可一直闲在疗养院,还没恢复工作呢,谁知道他下一步还能不能复出,爸都快七十了,指不定就直接退了呢,所以你眼下也没法把他们都带过去,总得等帝京那边安排好了,再来接他们。”
  沈文清压着嗓子说了半天,方冀南缄默地抬头看她。
  “大姐,你得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但明天不行,也太仓促了,我回头跟家里商量一下,再说我也得准备一下,最迟下个月,我会回去看爸的。”
  沈文清:“不行!我千里迢迢专门来接你,你让我回去怎么跟爸说?”
  “不行那你自己看着办。”方冀南冲口说道,“我三岁小孩?”
  沈文清脸色一变,拉着个脸自己生闷气。
  “你看,你们姐弟俩这么多年没见,这怎么还犟上了呢。”张希运赶紧跳出来打圆场,劝沈文清,“有话慢慢说,你看你一路上还说呢,小弟在家老小,从小就任性一些、没吃过苦,你还担心他脾气倔一个人在外边吃亏呢。”
  沈文清:“你不帮我劝他,倒还说我了,你干啥来的?”
  得,吃力不讨好,张希运讪讪坐下,也不吭声了。
  灶房里,陈菊英一人烧两口大锅,冯妙刺啦一声把土豆块倒进锅里,拿铲子翻炒,一边小声跟陈菊英说话。
  陈菊英也是一头雾水,来到他们家九年多的女婿,一直说是孤儿呢,忽然冒出来两个家人,并且听这意思,还不是普通人家。
  “……他们自己说姓沈,来找弟弟,帝京来的知青,我还说哪有这么个人呀,没有哇,当时正忙着给玉米间苗,你爷爷把他们领到田头说了半天,就把他们带回家来了,让我回来做饭,说是冀南的姐姐。”
  陈菊英起身掀开锅盖,避开腾腾蒸汽看了看锅里的馒头,又盖上。
  “我听你爷爷问什么沈将军,冀南他爸难不成……还是个大将军?”陈菊英抬头,不无担忧地看看女儿,火光映照着冯妙的脸,平淡而又安静。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过。”冯妙,“看样子,爷爷应该知道吧。”
  “你爷爷……”陈菊英顿了顿,她一个农村妇女,大字不识,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看着女儿劝道,“总之是好事情,冀南家里平反了,早前他肯定也是不敢跟你说。”
  “他家里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这个沈同志说是他大姐,那应该还有别的兄弟姊妹吧,你婆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回头你问问冀南。”
  陈菊英停了蒸馒头的锅,继续烧火炒菜,“你爷爷这人,是个拿得住的,前儿还说你爹扛不住事,说你爹就是个闯将,一根肠子,要不然他这一把年纪,也不至于还得操心劳碌。”
  “他说的是村里的事情吧,爷爷这个生产队长,偌大年纪了还担着,也该卸下歇歇了。”冯妙把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洗锅再炒另一样。
  院里传来说话声,老爷子回来了,站在院里问饭好了没有。
  “就好了。” 陈菊英忙答应一声,“爹,您请沈同志他们坐,这就能吃饭了。”
  方冀南起初没留意,这会儿听着那声“沈同志”,心中越发不悦,不轻不重说道:“大姐,大姐夫,这是我家,爷爷和爹娘都是长辈,招待你们杀了家里的老母鸡呢,你们该叫啥叫啥就行了,这个肯定不用我说。”
  他顿了顿,眼角瞥见老爷子到门口了,换了个平常口气,“那我们,就先吃饭吧。”
  沈文清一噎,张希运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尴尬,略显局促地动了动,起身跟方冀南把炕桌抬过来。
  老爷子拎着烟袋,背着手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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