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嗯?”这一声带着点睡意,有些轻,像钩子一样,在黑暗里莫名有些撩人。
  “我的眼睛……真的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吗?”他再次确认,担心这段记忆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想。
  “嗯,”玄戈回答得很快,语速有些慢,“是最好看的,红瞳也很漂亮。”
  像是知道陆爻在偷笑,他有些无奈,“猫儿,能睡了吗?这个问题你都问了不下五遍了。”
  陆爻把被子拉到下巴,完全忍不住笑,“嗯”了一声,他声音有些低,“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玄戈心又软了,闭着眼睛,“最后一遍,陆小猫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等沙发那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玄戈心里想着,太不容易了终于哄睡了,这才翻个身,放任自己陷入睡眠。
  接下来几天,陆爻心情都非常好,走路带风,店里的熟客纷纷好奇,“小陆,这么开心,是谈恋爱了?”
  陆爻一本正经,“我还小,不想谈恋爱。”
  玄戈从厨房走出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外面,有人找你。”陆爻跟着往外看,就发现一辆红色的越野停在路边,车门上写了大大两个字,“帅气。”
  这标配太熟悉,果然,车窗玻璃降下来,程骁手上拿着墨镜朝他挥手,副驾驶上还坐了个人,是江放。
  “你们怎么来了?”陆爻走到车门前,看了一眼江放,发现对方脸色好了很多。
  “到附近办事,想起陆大师你就在这附近,放儿就说想过来看看。”程骁笑容灿烂,说着又抱怨,“我的城市规划局啊,这边巷子太窄了,小爷的可是新车,基本一路上都是蹭过来的,心在冒血!”
  江放没管他,认真给陆爻道谢,“您走之后没多久,家里人就都醒过来了,晚上也再出事。我爸想见您,亲自道谢,但您说了……要保密,所以我就没说您是谁。”
  陆爻连点了几下头,“就是就是,千万不要把我暴露出去了。”他这两年都只敢随机给人算卦,也从不在固定的地方摆摊,就是因为怕自己冒了头,惊动了陆家。
  不过想起之前看见的陆泽林,也不知道对方是过来办事的,还是知道他现在就在b市,来抓他回去的?
  “……陆大师?”
  程骁喊了两遍,陆爻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放儿今晚组了个局,宗旨是‘浪费生命消耗青春打麻将’,二缺二,您要加入吗?”说着还特别好奇,“您可以算牌吗?比如用硬币算,应该打哪一张这样的?”
  听他这么一说,陆爻也好奇了,“我没试过。”
  “那试试?”
  红色的越野油门“轰轰”地开走了,陆爻回了锦食,直接进了厨房。
  玄戈顺手喂了两粒花生到他嘴里,“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说?”陆爻嚼着香脆的花生米,有些惊讶。
  “你的脸上就差写‘我好纠结该不该开口’这几个字了。”
  有些不好意思,陆爻摸摸自己的脸,“刚刚程骁和江放邀请我们今晚一起玩儿。”见玄戈点头,他继续说到,“就是一起打麻将,你要去吗?”
  玄戈看他,“想去?”
  “嗯,”陆爻点头,“我还没和朋友打过麻将。”应该说,他以前没有什么朋友,小时候身体不好,爷爷不让他出去,等后来长大了,死气经常发作,他也会下意识地减少出门的次数。
  玄戈心底有个地方像是抽痛了一下,语气柔和下来,“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可以吗?”陆爻很惊喜,但马上又忧心忡忡地,“我要是输光了怎么办?我不太会打麻将。”
  “没事,我带你赢。”
  第18章 第十八卦
  锦食今天关门又关得很早,玄戈把钥匙从u形锁上拔下来,顺手勾在指节上,转身就看见陆爻站在黑色机车旁边,正拿头盔抛着玩儿,像是在念叨什么。
  “自己在说什么?”玄戈走过去,把上抛的头盔中途截下,顺手给陆爻戴上。
  陆爻的皮肤隔着黑色的头盔,白的亮眼睛,他自己伸手稍微挪了挪位置,没取下来,“我在背你刚刚教我的打麻将的公式!”说完,又满眼兴奋,“麻将好玩儿吗?”
  再怎么都是祖国的花朵,虽然是变异霸王花,但还是得保护,于是玄戈认真回答,“不好玩。”
  说着,玄戈抬腿跨上车,长腿线条绷得非常好看,重机黑色冷金属的设计,和他的气质非常衬。
  “那你以前经常打吗?”陆爻自觉地坐到后面,手伸过去松松环着玄戈的腰。
  “猫儿,抱紧些。”玄戈手搭上方向把,一边回答陆爻,有点漫不经心的,“以前有段时间经常玩牌,什么都会一点。”
  他说的实话,老街这一片,打牌的老油子多不胜数,那时候他又是新来的,所以开始时总被那些老油子合起来坑钱。不过玄戈学东西很快,一年以后,就已经是“老街最不想一起打牌的人”不完全票选第一名。
  “都会?这么厉害!”车开上路,速度不算快,但轰鸣声震耳,陆爻趴在玄戈背上,说话都靠吼。
  被吼了这么一声,玄戈表示心满意足。
  江放约的地方在碧海私人会所,电梯里,陆爻拉了拉玄戈的袖子,“我觉得这次打牌,江放肯定会故意输钱给我。”
  “不好?”
  “不好。”陆爻摇头,表情认真,“说起来,我救了他的家人,他给了我三十万,这算是等价交换,双方都已经付清了。而这次答应程骁帮忙,也是因为以前他也帮过我两次。”
  如果这次间接地收了钱,就相当于应下了以后的事,拒绝不了。
  看他认真分析的样子,玄戈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柔和。他知道,陆爻看起来年纪小,单纯又好骗,但实际上,心防极重。而且在心里,陆爻已经把每一件事都列得清楚。该还的情一分不少地还,同样的,谁想利用他,他也不会傻兮兮地去跳坑。
  毕竟自己以前,也被划在“等价交换”的行列里。到现在废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让对方心里紧闭的那扇门,对他打开了一道细缝。
  打火机在手指之间灵活地转了一圈,玄戈开口,“你怎么开心怎么打,其它的我来。”
  侍者帮忙开了包厢的门,里面一阵热气就扑了过来,带着股熏香的味道。江放和程骁已经到了,江放在玩儿色子,而程骁坐在高脚凳上,正拿话筒唱《打雀英雄传》,闭着眼十分陶醉。
  恰好音乐结束,程骁还深情地感慨了一句,“我的歌喉真是撑起了地球一片天啊!”
  陆爻没忍住笑了出来。
  发现人到了门口,程骁丢下话筒,“你们终于来了,我望着麻将都快望出杠上花了!”说着,赶紧去开了水晶吊灯,室内明亮了不少。
  “你不是唱得很投入吗?”陆爻脱下外套,被玄戈顺手接了过去,并排着挂在了衣帽杆上。
  “这叫积累士气!毕竟我是要掀翻全场的赌神!”程骁说着还挽了袖子。
  陆爻扬了扬下巴,高人风范绷了起来,“真不好意思,今晚‘赌神’的名头,我承包了。”
  日常在全国各地到处装比算卦的陆爻,向来不惧这样的场合——虽然他在进电梯之前,还在复习打麻将的胡牌公式。
  四个人也没多客气,坐到牌桌上,陆爻和玄戈对家。
  “陆大师是第一次玩儿?”见陆爻点头,江放扶了扶平光眼镜,有心宽慰,“新手一般第一次运气都会非常好。”
  陆爻还没说话,程骁就先拆了台,“放儿你这就说错了,小爷我第一次打麻将的时候,是真的把裤子都输掉了好吧?两条腿在冷风里哆嗦,躲进厕所里,等家里人把裤子送过来了才敢出来,太他妈丢脸,毕生难忘系列!”
  江放看了眼自己不着调的发小,突然觉得当兄弟简直会拉低自己的平均情商。
  玄戈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没说话,只伸手在陆爻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
  陆爻拿牌有些手生,但运气是实打实的好,再加上江放不着痕迹地给喂牌,不赢都对不起背的胡牌公式。于是陆爻人生第一把牌,就清一色自摸,胡三家。
  反复看了几遍,程骁“哇哇”叫,“人和人差距为什么这么大!陆大师你真的太伤人了!”
  陆爻笑弯了眼睛,“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没用上绝杀技术,所以‘赌神’的称呼,我的了。”
  陆赌神自己胡得太早,就绕过去看玄戈的牌。
  见人过来,嘴里含的薄荷烟就没点,玄戈看着陆爻,“你帮我出一张?”
  陆赌神毫不推辞,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坚定地选了一张牌打出去。
  “胡了!”
  “胡了胡了!”
  “……”一张牌胡了两家,还都是大牌,陆爻人都震惊了,他抽牌竟然抽得这么准?
  玄戈给了钱出去,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力道温和。感觉有些暖有些痒,陆爻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五把,陆爻把把自摸,运气逆天。而玄戈每把都输给江放,钱就和陆爻赢得差不多。对方懂了意思,到第六把时,就没有再喂牌。
  然后江放就发现,玄戈迅速开始尽心尽力不着痕迹地给陆爻喂牌,自己一手好牌却拆得稀烂,但凭陆爻的水准根本发现不了。
  江放突然就有了一种被秀恩爱闪瞎了的感觉。
  而程骁已经输得快要哭了,玄戈会故意输给江放,却不会输给他,再加上陆爻,他真的袜子都要拿出来抵债了,“这个游戏不能玩儿了!求换游戏项目!”
  玄戈是没问题,“换什么?”
  “斗地主!”程骁的斗地主是去上过专业辅导培训课的,自认绝对可以挽回尊严。
  “行,陆爻不会,先看我打两把。”
  于是,陆爻就端了张小板凳,坐到玄戈侧后面,临时补课。
  玄老师教得十分仔细有条理,不过因为涉及到手上牌的机密,所以声音压得很低,陆爻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就凑得近了些。
  程骁在旁边看着,简直叹为观止——哎哟我去今天真的学到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打完三把,陆爻就要求自己上。程骁不敢轻敌,出牌叫一个如履薄冰,然而冰还是碎了。
  陆爻手气依然在线,第一把就赢了,程骁不信邪,结果第二把第三把,一样赢。
  “陆大师,您是不是算卦了!”
  “还没有。”陆爻笑得欢乐,想了想,给了个答案,“我可能是上天选中的打牌少年?”说出来,都有种自己已经可以带玄戈飞的错觉。
  玄戈理了理手里的牌——嗯,是我选中的。
  打了会儿牌,又开了套间里的台球桌,换着来。
  陆爻跑去给玄戈拿球杆,十分积极,还算了一卦,“你从右手边开始打,胜率超级高。”
  “好。”试了试手里的重量,玄戈再次向程骁确认,“你们真的确定要比台球?”
  “比!”程骁豪气冲天,“哪边输了哪边就一口气来十瓶啤酒!不喝不是男人!”
  玄戈眯了眯眼,笑意轻松,“我们没问题,谁先来。”
  五分钟后,玄戈一杆清台。
  程骁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这如梦似幻的,我觉得我要去旁边冷静冷静。”走的时候还拉了江放,就怕人先跑了剩自己独扛十瓶啤酒。
  他们走后,球桌边上就只剩了两个人。玄戈握着台球杆,站在光源下面,阴影落下来,五官英俊得惊人,他侧过头,“陆小猫,想学吗?”
  陆爻胆子大了点,“想!”说着忍不住盯着玄戈看。
  之前他就发现,玄戈做菜时整个人会很平和,而骑机车的时候根本就是两种状态,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凶气。刚刚清台,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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