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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创]骗子下

  08
  光是在脑海里回想起,我都会忍不住发抖,不由得再叁想要确认萧逸现在的状态:“真的没事吗?你流了很多血……”
  “问了叁遍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有点拿人没办法的无奈,萧逸拖着嗓子也回了我叁遍,“没事,没事,以及真没事。”
  “对了,你有发卡吗?那种细的。”感觉我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萧逸敏锐地先开了口,把我的话堵了回来。
  “原本包里有……但是被他们拿走了。”我不存在关心他到生气的立场,只能顺着他,被理所应当地转移注意力。
  这种情况下问发卡,我只能想到开锁:“原来发卡真的能开锁吗?”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我可以。”
  萧逸的回答多少有点微妙的炫耀在……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臭屁。
  最要命的是我居然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可爱,是不是疯了。
  脖颈处被划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汗水融进血水,我疼得倒吸一口气,原本因为疲惫和恐惧昏沉的脑袋也被迫清醒不少。
  “要是留着发卡就好了……你真能开的话……”我颇为可惜,低落地念着,“今天等公交的时候好像……”
  好像……?
  “萧逸!!”若不是绳子的束缚把我结结实实摁在原地,我说不定就激动得蹦起来了,“我有!我有发卡!”
  而欣喜过后,我的声音如急转直下的现状一样尴尬:“…………在,在我的头上。”
  萧逸没失望,反问:“哪边?”
  “左边,就在耳后,齐平的高度。”我老实回答。
  “知道了。”萧逸顿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柔韧性怎么样?你身体应该能挪一下?”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了。
  想归想,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我顺着左后方的方向努力地扭转我的上半身和脖子,脸不受控制地烧得厉害,嘴巴跟不上脑子,被牵着鼻子走,一问一答:“韧带一般。”
  我维持着姿势不动,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凑过来的萧逸。
  “不晕血吧。”一个陈述语气的问句。
  话音刚落,铁锈味弥漫得更加鲜明。
  “血沾你脸上了,不好意思。”
  湿润的粘稠感过后,我觉得有什么毛绒绒的扫过我的脸侧,软软地搭在我肩窝。
  是头发。看起来柔软的,现在却沾上了血污的,萧逸的黑发。
  这导致我慢了半拍才找回我的声音:“不晕。”
  我理应是不晕血的。可当我意识到被束缚双手的他要怎么取下我头上的发卡时,就连肾上腺素都开始奇妙地飙升,脑子里仿佛有泡沫在轻飘飘地打转、搅拌。
  “别动。”萧逸简单地嗯了一声以后,没有再说话。
  整个过程绵长而羞耻,我痛恨自己在生死攸关的关头突然爆发的羞耻心,却无法停止那些可恶的妄想。
  距离那么近,我几乎错觉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当温热的呼吸终于拂到我的耳侧,那声细微的、叼住什么的咬合声,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孔。
  我紧紧闭着眼,感受着发丝被牵扯的微离感。就连那些许轻微的疼痛,都在蔓延了混乱思绪的大脑内,被神经末梢转化成某种带电痛麻的触感。
  这人一定很受女人欢迎。我无端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听到萧逸叼着发卡,含糊得有点可爱地宣布:“好了。”
  他撇过脸松开犬齿,发卡精准无比地落在他姿势别扭,但等待许久的掌心。
  终于找回了发声权利的萧逸第一件事就是笑我:“刚才怎么闭眼?”
  确信了,绝对很讨女人喜欢。爱情骗子。
  他看起来好像是那种能笑着跟你说“你的心好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的类型,无辜地把别人的心借走,最后还回来的那颗心已经不幸地被他俘虏。
  “我晕血。”
  我就着同样扭曲的姿势,如此回复他。
  09
  晕眩感越来越明显。
  原因可能是缓慢的失血造成的心理压迫,也或许是身体逐渐到了绷紧的临界值,饥饿、恐慌、崩溃的情绪都堆积到了胃里,原本就饥肠辘辘的胃部传来阵阵痛意,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手脚都被束缚,我无法蜷起身子缓解疼痛骗过大脑。
  更何况现在萧逸正在专心致志地开锁,我不敢动弹,生怕让交错相缚的手铐晃动起来。
  “别睡过去。”
  在我即将痛苦地闭上眼时,萧逸突然说道。
  被掰直了的发卡伸进锁孔,转动时咔擦咔擦的声响不断。
  他大致猜到我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已经被恐惧磨掉了大半,顿了一下后,在试探开锁的咔擦声中平稳地解释:“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人的身体是撑得住的。”
  真的吗?
  我总觉得我已经和萧逸在这个该死的仓库里呆了一天一夜了。
  我吸了吸鼻子:“嗯。”
  我的回复多少能听出一点哭腔,尽管我努力地掩饰过。
  因此我听到萧逸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紧接着说道:“你如果还有力气的话,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不想说也可以。”没等我回答,他飞快地补充,“不要哭,不要睡过去就行。”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能随便说一些什么。
  能够当做谈资的或许只有我倒霉透顶的人生,而这些倒霉日子说不定就会在今天画上句号。
  于是我缓缓开口:“……我很倒霉。”
  他:“?”
  他:“等等,你是想说冷笑话吗?”
  我在这一秒钟内衡量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不是。”
  但他这一打岔,我原本不愿告知他人的自尊心好像就散去了些许,我絮絮叨叨地说完了那啼笑皆非的倒霉二十叁岁的人生,讲我遇到的所有骗子,把我的爱情和金钱都哄骗干净的前任,以及这场乌龙至极的绑架。
  萧逸意外地听得很认真。
  然而,我截止目前都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你的领针……为什么会在我的包里。”
  “这个嘛……”从我背后传来的,萧逸的声音,难得有一丝很明显的尴尬,“我当时也在公交上,应该是挤掉了。”
  我沉默了。
  “我发现上面被装了微型定位装置,取下来正打算顺着去找人算账呢。”
  如果他的手能空出来,且面对着我,我发誓他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用手摸鼻子、目光游离的,“没想到下了公交发现不见了。”
  我的沉默太持久,从我见到他进仓库开始一直都维持着不在意状态的萧逸,他的声音终于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他带一点歉意和求饶的语气让人没办法硬着心肠拒绝:“呃,对不起?”
  其实不是你的错。我心里想,嘴上说的是:“原谅你了。”
  也或许,纵使真的是他的错,从他的血滴落在这水泥地的那一刻起,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原谅。
  10
  又过了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
  我已经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了。
  胃部的疼痛已经演变成了连续的灼烧感,我不由得蜷紧了被绳子捆得不能动弹的双腿,已经勒出淤痕的左手腕上,原本结实的手铐突然一松。
  伴随着一声轻微开锁声的是萧逸也松了口气的声音:“解开了。”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得到了解放的左手下意识地往后抓,攥住了萧逸的衣摆:“!!”
  “等全部解开了再激动。”萧逸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腕,把他的外套抽出来。
  摸清楚构造之后,能够自由活的手显然能够更快地开锁。
  比起第一只耗费许久的手铐,第二只就快得不像话,萧逸几乎是叁下五除二就用发卡将其强行解开。
  他麻利地拆开绳索后,把还在腿软的我搀扶起来:“还能走吗?”
  “能。”哪怕不能走我也会拖着我的腿走。
  放在平时或许我会因为他的动作害羞一下,只不过我无暇顾及,只想在那群人回来之前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快走吧。”
  “那就好。”萧逸好像松了口气,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车钥匙塞到我手里,几乎是拎着我往仓库的后门处走去,“接下来你听我说,别打断我。”
  “这仓库在未开发山上。”
  “荒郊野外杀人地,今天不出意外他们是打算把人灭口的。”
  他一边走一边语速极快地嘱咐道:“我来的时候开车来的,停在树林里避免被发现。你从仓库后门出去,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多几步山路就能找到。”
  “等……”
  “你有驾照吗?啊算了有没有都行。”萧逸不顾我错愕的视线,继续说道,“那辆车安全系数高,没驾照也没事你就随便开开,下山了就行,撞哪里了估计也死不了,没有比留在这里更坏的事。”
  “我说等一下!萧逸!”我开口就被我自己的声音吓到,这种情绪激动语调颤抖的声音根本不像是我会发出来的。
  而在接触到萧逸异常平静回视过来的眼神后,我悲哀地察觉到我甚至做不到在他面前厉声说话,态度强硬地要求他跟我一起走。
  你说这种话是要让我一个人走?
  你难道想留下来吗?
  为什么?
  我感觉到我的嘴唇在颤抖。可这叁个问题在他的注视下,我一个都问不出来。
  那个黄毛说得对,我确实不知道萧逸是做什么的。
  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从此以后也不会知道。
  我不知道我此时此刻胸口里混乱的感情是什么。
  泪水逐渐充盈在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甚至不敢去深究我现在想要哭泣的原因。
  “再磨蹭下去不好说那群人会不会回来。”
  还是萧逸先投降了。
  他随口一扯的安抚就像亡羊补牢的谎言,为了让我放心似的,走在了我的前面带路:“走吧。我刚才问你有没有驾照只是想你开,我受伤了,不好开车。”
  说谎。骗子。
  你就编吧你!我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想道。
  11
  林子里果然停着萧逸的车。
  我是那种不怎么认得车的人,不过看这辆车流畅漂亮的流线,再加上之前萧逸说的“安全系数高”,估计是辆造价不菲的贵东西。
  我脑内闪过了一秒钟“赏金猎人到底是什么职业,地下打黑拳能不能挣这么多”的猜想。
  “回来得真快。”
  也正是因为这一时的走神,我错过了萧逸低声的自语。
  “手动的,踩离合。”他把我塞进了驾驶座,麻利地扣上了安全带以后,探着身子,手从车窗内深入,略过了正和各种各样的表盘大眼瞪小眼的我,握住了制动器的操作杆。
  我条件反射地踩住:“好了。”
  “不错。”萧逸丢下一句明显是安抚性质的夸赞,挂好了挡,但是手还停在上面。
  “下山的路简单,你应该能开。”他的视线牢牢地锁住我,“到了平路以后挂这个挡,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完全是被他骗到了驾驶座上。
  我心如乱码,扶着反向盘的手收回,下意识想解开安全带下车。
  “停。”萧逸的脸上一直挂着的那种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笑容还在,只不过这回他眼里没有什么笑意,他弯了弯眼睛的样子更像是一种好意的威胁,“你敢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就挂挡让你下坡了。”
  我垂死挣扎,哭腔:“一起走啊萧逸……下山了的话报警就好了……”
  他摇摇头,用另一只手薅了一把头发,结果满掌心的鲜血让他有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也正是这个有点幼稚的动作,我再一次意识到他真的只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同龄人而已。
  “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绑你,就说明报警没什么用了。”他的语气很轻快,我却能听出不容拒绝的潜台词,“我们有我们的解决方法。”
  “你不用管。”他一字一顿,盯着我的眼睛缓缓松开握住制动器的手,“我不会有事。”
  我们。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红着眼眶,胡乱地点头。
  见我配合,他放松地笑了笑:“这才是好女人。”
  “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指尖一翻,我看清了,原来是那枚小小的、让我遭此飞来横祸的蛇形领针。
  “幸运硬币给你。虽然它一开始给你带来了坏事。”我注意到萧逸真正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尖尖的犬齿,看起来有点坏,可我清楚他是好人,“以后就只有幸运的事了。”
  “今天其他的……当做吊桥效应吧,睡一觉就忘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自在。
  伸出的手在我的额头停了停,可能想弹一下,但最后作罢了。
  “走,不要回头了。”他说道。
  我泣不成声地踩下油门,准备起步。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萧逸走得毫无留恋。
  不用他说,我也确实不敢回头。
  我只能在后视镜里死死地注视着他重新折返回仓库的身影,理智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尖叫着快离开这里快忘掉今天快走,另一半在撕心裂肺地哭叫,立刻掉头回去叫住他。
  后视镜里另外的骚动出现了,黄毛果然带着叁个男人变了脸色回来,嘈杂难听的骂声甚至传达了还未走远的我的耳朵里。
  我哭得稀里哗啦,在后视镜里和萧逸对上视线。
  一抹蓝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
  兵荒马乱,他却漫不经心地捏着那一簇跳动的火苗。
  见我惶然的神情,他笑了笑,摇摇头,从来都分辨不出口型的我在这种关头居然看懂了他在迷茫夜色之中,对我说了什么。
  他说,别磨蹭了。
  一个响指。
  那簇火苗跳入了被浇满了汽油的仓库里。
  未开出稍远的汽车几乎是在爆炸的瞬间便挂挡滑了出去。
  原来他连我会被爆炸声吓得下意识踩油门都算到了。
  爆炸的余波携着热浪袭来,掀翻了安全系数很高的车。一阵天旋地转中,安全气囊迸射而出,但车辆滚坡带来的震动感让本来就受伤的我几欲作呕,挡风玻璃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片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胳膊。
  巨大的疼痛中,视线越来越黑。
  萧逸——
  我在晕过去之前恨恨地想道。你不会有事?
  你真他妈的是世界上最可恶的骗子。
  12
  叁个月后。
  出院的手续办得很快,毕竟我着实是在最后的关头运气好了一把,车卡在了树上被拦下,因此我受得伤并不严重,只是右手右腿卡死在车内,造成骨折。
  伤筋动骨一百天,今天终于把该死的石膏拆了。
  那天送我进医院的是一个便衣的警察。
  他帮我应付掉了前来探望想要问详情的亲朋好友。我深知这件事不简单,从没有报警却能有警察出现在现场便可得知。
  我没有具体问他到底编出了什么理由糊弄我的家人朋友。我猜测他的出现这或许是收尾工作的一环,还是不问为妙。
  这个便衣警察来得太巧,我估摸着他可能是萧逸的朋友。但每每想起萧逸说的“吊桥效应”,想要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对于我知情识趣的不闻不问,那个微胖的警察很显然松了口气。
  我唯一的问题,就是问对方有没有看到一个蛇形的领针。
  他愣了愣,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个蛇形的领针。
  只不过遭遇车祸,这个幸运硬币不再是精致漂亮的模样。它变得歪歪扭扭,领针还断掉了。
  我看着男人为难的脸:“如果是证物就算了。”
  “也不是,本来就是特殊处理的。我只是刚好拿这个装着了。”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之前收着是担心你看到又会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睡一觉就忘了才对。”
  萧逸也说过这种话。我接过领针。
  他说得没错。这种事情我不会想经历第二次。
  可萧逸有没有想过,无论领针在不在,我都会一直想他。
  这叁个月来我不敢上网搜消息,也不敢看任何的新闻。
  当然了,或许我想要去找也无从找起。毕竟据同一间房的病友说,病房里的小电视在我昏迷的期间只播放过一则意外山火的消息。
  网上倒是有人推测是不是人为纵火,但很快帖子被删,又没了消息。
  之前答应我借住的朋友听说我是在公寓的小巷子门口迷路才遭此横祸,内疚不已,反倒是让出了自己的一半房间,让我病好之前多住一段时间。
  她亲自发来了视频录制的行走地图,我应该不会再在那弯弯绕绕的巷子迷路了。
  而我拄着拐,却鬼迷心窍地又走向了那个我第一次迷路的小巷。
  没想到那个中年道士还在,仍然端着那一塑料盒子香气扑鼻的炒粉,横着的手机里播放着外放的《情深深雨蒙蒙》。
  我拄着拐走过去,在道士欲言又止的眼光下主动扫了九块九。
  “不是……小姐姐,咱们不做病人的生意哈。”大概是我大病初愈的脸色让道士良心发现,他放下炒米粉,搓了搓手,坦诚道,“街头算卦就是图个乐子的。”
  我无动于衷,拉开凳子坐在了摊子前:“测桃花。”
  道士:“……成。”
  他认命拿出一个签筒,摇匀了以后递给我,放水放得光明正大:“八十个签子,里面就八张凶签,抽到大吉为止再给小姐姐您解签。”
  第一签,凶。
  第二签,凶。
  第叁签,大凶。
  我眼看着道士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面无表情地摇了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签。
  全凶。
  第八签,凶。
  “小姐姐您这……”道士额头上的汗水越揩越多,大概是在绞尽脑汁如何逆转乾坤。
  我不为难他,颇具黑色幽默细胞地开口:“我知道,手气很差对吧。”
  话未说完,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笑。
  很开朗,像是忍了很久,最后终于绷不住了的那般,我听过一次以后就刻骨铭心了的笑声。
  “不是吧,你怎么真的这么倒霉啊。”对方笑得不行。
  此时,仍然横在桌子上的手机,大声地外放着主题曲——
  “相逢不晚为何匆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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