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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好、好……”妖儿激动得有些发抖。因为秦慕白又像第一次教她弹琵琶一样,将她抱在了怀中,感受到了他结实又温暖的胸膛。秦慕白的十指,也几乎与她的手指完全重合在了一起,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力量。
  人群中发出更多好奇的猜疑声,藤儿和清荷也十分好奇的围了上来,惊诧的打量着她们第一次见到的钢琴。
  “妖儿,你记住……音乐,需要感情,更需要自信与激情!”秦慕白双手用上几分暗力,对旁边的乐师道,“开始。”
  编钟序曲响,人群安静下来。
  “咚咚咚咚——”
  一串铿锵的钢琴音符,如石破天惊般响起!
  离得最近的藤儿与清荷浑身一颤,石化当场——这是什么乐器,奏出的音符居然能洞穿灵魂!
  围观的人群几乎发出一片整齐的颤抖,震撼当场!
  秦慕白十指如飞,握着妖儿的手指飞快又熟练的在键盘的飞扬。
  激情又高亢的《命运》音符,响在了长安的夜空!
  初始时,音符其实并不连贯,只是唐人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独特的音质,一时被吸引和震惊了。演奏过半时,秦慕白感觉妖儿的身子都在颤抖和发热,手下也有了激情与自信,曲调音符,仿佛不再是奏起于指尖,而是直接发自她的内心。
  他慢慢的松了手。
  妖儿全情投入忘乎所以的演奏,娇柔的身躯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舞动,如痴如狂!
  流畅的《命动》,仿佛从她指尖获得了生命,震撼在场千万的灵魂,打破了长安夜的宁静。
  秦慕白双手交叉到到胸前,脸上的笑容空前的温柔,看着忘情演奏的妖儿。
  “从头到尾,再完整的演奏一次。”
  妖儿仿佛并没有听到秦慕白的话,未作任何表示,完全的沉浸在了激情的乐章之中,十指如飞身躯有节奏的颤抖,连头发都有些散落了,更添激情,甚至有了一些张狂!
  这绝不是平常那个毫不起眼又卑微渺小的妖儿。
  就如同一株路边的狗尾巴草,斗然绽放出艳压群花的光彩!炫烂的夺目,令原野失色!
  这是生命的原色,倔强,坚强,卑微的狗尾巴草,也有不屈于命运的勇气!
  这就是……《命运》!
  ……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离得较近的一些人,包括那些以维持秩序为名抢占有利地势的军兵,十有八九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心脏随着音乐的节拍震撼的跳跃!
  这是千年古都的长安,有史以来最震撼的乐章!
  一曲终了时,人群疯狂了……
  时已夜深,人口百万庞大的城池,千家万家灯火亮起,古老的城池,仿佛都在这一刻苏醒。
  沉寂又静谧的夜,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秦慕白依旧双手抱着肘站在钢琴前,明知道妖儿看不见,他还是习惯的挑了一下眉头勾起了嘴角,微笑的看着她。
  妖儿的头发有些散乱了,香汗淋漓的喘着粗气,双手放在链盘上,仿佛虚脱一样的颤抖。
  “了不起,妖儿。”秦慕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乐师,没有之一。”
  第320章 不忍触碰
  尽管长安的热闹举世无双,但这样的深夜,按以往来说早该是满城寂静一片黑茫了。偶尔会有西市一两家酒肆莺苑这些风流之地的灯笼朦胧欲睡,或是看到一队队的士兵举着火把巡哨走过。
  可是今天到了该宵寝的时刻,以西市为中心,仍是一片喧腾。整座城池仿佛都黑白颠倒了,大半夜的比白天还热闹,将冬日的严寒都驱散了几分。
  高阳公主登上了皇城朱雀门的城楼,好奇的观望了老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城御林军都出去查看情况了,还以为城中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激起如此重大的反应。
  一名跟着御林军出去探访消息的侍婢回来,气喘吁吁的对高阳公主汇报了西市中的境况。
  “好哇,这家伙!……”高阳公主顿时恨得牙痒痒,捏起了一对粉拳咬牙切齿的暗骂,“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趁我不在就玩得这么开心……我我我……!”
  “公主,听说驸马亲自给那个盲女妖儿当伴奏,还手把手的教弹什么……钢琴呢!”侍婢绘声绘色的道,“秦仙阁的三仙子在西市大街上公然献艺,本来就够震撼的了;再加上驸马这一掺合,哇!整个西市都疯了!”
  “别说了!”高阳公主恼怒的喝斥一声,双拳扬起如同小母狮一样的张牙舞爪,暗暗道:好哇好哇!一会儿不看着,就在外面拈花惹草!跟别的女人玩得那么开心,可不见你带着我这么风流潇洒?哼,秦慕白,本公主可是最记仇的了!
  “公主……你没事吧?”侍婢有点胆战心惊,“你、你的脸怎么变成青绿色了?”
  “闭嘴!”高阳公主怒斥一声,一扭身就走,“去秦府!”
  “……是。”
  气鼓鼓的在城楼上走了一段过了个转角,高阳公主看到前方城楼的尽角没有灯笼较为黑暗的地方,似乎有人影,隐约还传来说话声——
  “不行!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声音里有一丝怒气。显然他并没有压抑嗓门的习惯,与其说是在倾叙,还不如说是叫嚣。
  高阳公主有些惊讶:声音很熟悉,是谁?
  她眼睛一转,叫住身后的几名侍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们在四周帮着望风支开那些在城楼上巡哨的御林军。然后自己猫着腰,躲在了女墙下的阴暗角落之中,朝那对人影接近。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虚弱乏力,他说道:“七叔,今时不同往日,连我都要敬他三尺,你还是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高阳公主惶然一惊:太子哥哥?……他嘴里的七叔,莫不就是汉王?!
  “太子,这么说吧……称心的死,你作何感想?”汉王说道。
  “你!……”太子的声音中突起高亢,显然被触动了伤心处,还有几分忿然,他闷哼了两声道,“何必再提!”
  “那不就是了?”汉王冷笑,“越是得不到东西,越是不忍失去的东西,才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其实,那个贱女人不仅眼瞎,而且脸蛋身段儿比起我玩过的那些女人,都不算什么。她不解风情不识抬举,甚至对本王不屑一顾!可是,她越是这样,本王心里就越痒痒!我是真的玩腻了那些攀龙附凤投怀送抱的花瓶女子。不管是豪门千金还是良家闺秀,无论她们在人面前是如何的孤傲和清高,只要本王出手,势必手到擒来。待到上了本王的床,到头来都要乖乖的变成淫|娃荡妇。女人,比男人还敌不过酒色财气。面对权力的威压和财富与欲望的诱惑,她们都要退去虚伪的外表,变成本王的跨下玩物。什么矜持、颜面和伦理戒条全抛到九霄云外去,连鹰犬都不如!至于那些已为人妇甚至人母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们对男女之事本就有着迷恋,渴望爱抚安慰与刺激和激情。她们的男人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在家孤守空房。这样的女人心里不平欲壑万千,才是真的如狼似虎。她们不像那些豪门千金和良家小女一样苛求男人的外貌长相和家世人品,她们的内心深处深埋着对欲望最本能的渴求。这种妇人到了床上,会有反过来强暴男人的冲动与力量。所以,近两年来我都只玩那些人妇人母。别有一番刺激。”
  高阳公主躲在女墙下听得面红耳赤心乱跳,暗暗的痛骂原来七叔这么邪恶又不要脸!
  “扯这些作甚?一说起女人,你就滔滔不绝。”太子显然有些不耐烦,“走吧,热闹看完了,回东宫早早歇息。”
  “急什么。”汉王不急不忙的道,“我当然滔滔不绝了,因为我现在比你有激情有欲望。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称心一死,你就像塌了半边天去。茶饭不思心灰意懒如行尸走肉一般,这可不行。”
  “不全是因为他。”太子的声音里透出疲癞,“老四最近对我步步紧逼,朝堂之上一片风声鹤唳,都嚷着要重立储君了。哎……我真不知道,这日子如何是个头。”
  “想那么多作甚?只要不犯大错,你就是嫡长子皇太子。祖宗家法万朝成规摆在那里,还有皇后遗言和房玄龄的死保,谁能动你?”汉王显然有些不耐烦,马上岔转话题,继续聊女人,他道,“其实不管女人如何千种万种,万变不离其宗,终究是男人的附庸,要仰仗男人。后宫那么多女人,九成以上一辈子也得不到皇帝陛下的垂爱,要在宫中孤老一生,她们就不是女人了?”
  “还不闭嘴!”太子突然低斥一声,“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乱说?”
  “我说什么了?嘿嘿……”汉王笑得有些猥琐,还有些得意。
  冰雪聪明的高阳公主却是心中一激灵,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不会吧,汉王还玩弄过……后宫的妃嫔?这……!
  “咳,不说便不说,就说那个贱女人吧!”汉王换了个腔调,继续道,“其实一起初,我也只是想尝个鲜。什么样的女人都玩过了,都腻了,就是没玩过瞎子。可谁料,那个瞎婆娘仗着有秦氏父子的照应,居然装得像个贞洁烈女,对本王的垂青不屑一顾!嗬!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这回倒好,本王还因为她挨了一顿狠揍!说实话,太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姓秦的给活活剐死,再将他满门家小杀个尽绝。当然,女人除外。”
  高阳公主咬着牙根,骨骨作响了,“满门家小,女人除外……也包括我吗?混帐王八蛋!!!”
  “别说了,你越说越离谱!”太子扯着汉王要走,“回东宫吧!”
  “总之我听你的,不与姓秦的闹别扭,不坏你大事。但是那个贱女人,我迟早要玩死她!你不帮我,可以;但你别给我使绊出卖我!”汉王执拗的说道。
  “哎……我不管你,不管你行吗?”太子显然有些无可奈何,说道,“我只奉劝你,别看那姓秦的平常温文尔雅不与人脸红,但狠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狠。纥干承基怎么死的,你总还记得吧?薛家兄弟那么凶戾又桀骜的猛将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你总归知道吧?兰州那样的乱摊子,被他一年之内收拾得停停当当,连我舅舅和房玄龄等人都不得不服气……七叔,他现在是红得发紫,连老四见了他都主动赔笑的,我劝你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这小子,不是你能惹的。”
  “……”汉王的影子怔了半晌,最后狠吐了一口浓痰,咬牙切齿道,“这样越刺激,不是吗?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老子不屑一顾的瞎婆娘把他奉若神灵?凭什么长安第一美人、皇帝的女人武媚娘他也能抢去?凭什么皇帝最爱的女儿、不怕天不怕地的公主也对他也死心塌地?——本王,偏不信这邪!!!”
  “那你保重吧!”太子冷冷的扔下一句,先走了。
  汉王又在楼边站了许久,恨恼的用拳头在墙砖上砸了几下,才忿忿离去。
  高阳公主蹲在女墙下的黑影中良久,身子都有些蹲麻了,太子和汉王走了许久,被一阵夜风吹过冷得打了个寒颤,她才回过神来。
  “马上去秦府!!!”
  西市上接近沸腾的热度慢慢散去,人们意犹未尽的各自归家。想必,目睹了今日盛会的人们,会常用时间的津津乐道引以为豪,而那些错过了的人们,则会引以为憾了。
  秦慕白和妖儿已经回到了家里,和母亲妹子围坐在大火炉旁,吃着霜儿亲手做的小点心,饮着热汽腾腾的好茶在家长里短的叙话。
  妖儿的脸始终红朴朴的,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激情之中没有回过神来。手上仿佛还残留有秦慕白的温度,让她无法自持的有些微微发抖。
  曾经仰望苍穹的狗尾巴草,最大的心愿或者说是奢望,便是与天空的白云牵手而游。但当一刻成为现实,她便感觉如坠云端,是那么的不真实。
  “咦,妖儿你没事吧?”霜儿凑上来,关切的问。
  “没、没事呢!”妖儿急忙吱唔的答。
  “你怎么发抖呀?脸也红成这样了?莫不是……”霜儿瞟了一眼秦慕白,欲言又止。
  秦慕白装作视而不见,霜儿言下之意,无非是在指一些女孩子家家的事情。
  妖儿也顺坡下驴:“嗯,我有些不舒服……”
  母亲刘氏忙道:“那早些回去歇息着!”
  女人嘛,总有那么一些日子,身心不畅。
  “是,母亲大人。妖儿先行告退了。母亲请安,三哥请安……”妖儿连施了两记大礼,便由霜儿陪着先行离开。
  刘氏看着二女的背影,笑呵呵的点头,眼角布满鱼尾纹,“多好的姑娘啊!妖儿就是识得礼法谦虚谨慎,这样的女子才最是适合相夫教子。可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父母暴毙眼睛还瞎了。哎……真是苍天捉弄!”
  秦慕白没有搭言,静静的喝着一盏茶。
  妖儿对他的情谊,秦慕白心里非常之清楚。从初识到现在,她始终都是一副感恩与膜拜的心思,把她自己摆在了最卑微的位置。她小心翼翼沉默不语的守护着自己的心事,甚至不敢将它揭出一角昭示与人。生怕任何一个错失,就会失去眼下还可以触碰的一切。
  永远保持着自己的卑微和某种敬畏,心中却怀有火热的期待与向往。任何有关二人的交集对她来说都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和震撼。
  这或许,就已是她最大的幸福。
  秦慕白很清楚自己在妖儿心目中的地位。是呵护她的兄长,是为人师表的师长,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更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神砥。自己这样一个肉体凡胎甚至还有些庸俗的男人,在她心目中被无限的美化了,几乎就要变成一个美完的存在。
  有时候秦慕白在想,妖儿的眼睛看不见,或许也正是她的幸福与执着的来源。因为目不所及,就会有永恒的距离。所谓距离产生美,其实是距离掩盖了丑。
  秦慕白心里很明白,也许只要自己在她耳边的一声低语,妖儿就会矢志不渝的做他的女人,一辈子不离不弃永不后悔,甚至不惜为犬为马结草衔环。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
  她的心愿,简单又执着,纯洁如冰不带一丝尘埃,甚至让人不忍亵渎。
  可秦慕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身上,有着和其他男人没有两样的庸俗。贪恋权势与富贵,习惯鲜衣怒马,喜欢美人与美酒的芳醇,睚眦必报杀人必求见血……自己远非是妖儿心目中的圣人和完美存在。
  到时候,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强大落差,她又情何以堪?
  一言以蔽之,秦慕白反倒觉得自己面对妖儿的理想与仰视,感觉很有压力。压力的根源,就是不忍让她失望。因此不敢触碰她心灵深处的执着与火热,生怕玷污了那一处世上最纯美圣洁的地方,更不忍打破她的美梦与幻想。
  能一辈子活在幻想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因为现实,往往有着太多的残酷。
  饮下杯中最后一点茶水时,秦慕白准备起身先送母亲回房歇息。这时,自家大门突然被人很猛的拍响,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十分焦躁和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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