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救命稻草
程春园离开了,黎白杨没有追上去,她拨了个电话,语气很冷静,她对电话那头说,“你在门口接一下,备好感冒药”。想必是程春园的什么人。
而我还躲在一旁,按着砰砰的心跳静不下来,我竟然有些羡慕了,程春园原来真的这么喜欢顾白枫,那到底是怎样的深刻感情?虽然我不明白她说的那么多情是什么意思,顾白枫难道脚踏很多船?我试图消化着这一切,当做八卦一样的,又偏偏略过了黎白杨,对她我不愿细想。我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腿都蹲麻了,打了个趔趄,赶紧用手扶上了那辆suv的车窗才没摔倒,但是发出了“啪”的一声。
黎白杨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过来。我和她四目相对。她看着我,最开始是让我很陌生的眼神,但看着看着,她很快恢复成了我熟悉的样子,眼睛里有了光亮。
我根本没想到接下来她的举动——她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脆弱表情,她快步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张开手紧紧抱住了我,抱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感受到她的鼻息不断地、急促地打在我的脖子后侧,像水蒸气一样烫人,弄得我很痒很热,她的胸口起伏很快,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软绵绵的胸部压着我的,我不由得也伸手环住了她,虽然我有点发懵,脑子里一团浆糊,我搞不清太多事情了,但现在、此刻,黎白杨紧紧抱着我。
——就像是把我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我不知道我和黎白杨这样抱着有多久,她始终什么也没说,包括她为什么会突然抱着我。她在面对程春园的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失态至此,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扮演起了顾白枫,或许她是想让程春园获得一些安慰?她完全不用这么老好人的——我想到这儿,竟有些生气,黎白杨太温柔了,她一定是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如果能够安慰到别人,她可以亲吻别人,可以说爱别人,甚至连和别人做爱都是可以的?
有一种激烈的情感在我心中炸裂开来。
我想让黎白杨也安慰安慰我。
我觉得我的心上一直有一个小小的裂缝,会因为黎白杨的一些言语举动而不断扩大、再扩大,我小心翼翼地维护那个裂缝,我也想把我的心修好,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没有裂缝之前它是什么样儿,我发现早已经习惯那个裂缝存在。
但是我又不舍得。因为我好像听到她伏在我的肩头哭了。她的呼吸不太对劲,从最开始的十分急促到逐渐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缓,不像是平复了的样子,她在时不时地小声吸鼻子。
她哭得悄无声息。
我从没见过黎白杨哭,和她分别的那天都没有,她顶多眼睛有点红。黎白杨从小就是乖孩子、优等生,是“别人家的小孩儿”,她非常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我不一样,我小时候就很爱哭鼻子,我妈因为我考试成绩不好骂我,我就哭唧唧地躲到她家去,后来我发现哭能带来很多好处,比如逃掉挨骂,比如让大人心软,我偷偷告诉黎白杨,让她也可以试试,她笑着夸我真聪明,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尝试过。
我听着她压抑的哭泣,一时间手足无措。我该怎么办?我要说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我只能试探地抚摸她的后背,生怕吓到她,轻轻地、慢慢地。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通过这样的动作姑且安慰她。不管是因为时隔十二年,还是因为她现在的哭泣,她都是我很不了解的那个黎白杨,但这一刻的陌生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亲近感,我必须得承认,我尤其喜欢她对我露出如玻璃一般易碎的这一面。现在她不是那个随手就能给我的薪资翻倍的黎总,也不是那个总把我护在身后的邻家姐姐,她只是柔弱的女孩子黎白杨。
黎白杨不再吸鼻子了。她恢复了平静。我想她接下来可能会若无其事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如同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一样,我想我能够接受这样的她。
但是……没有。黎白杨慢慢地与我的身子分开,我注意到她的眼睛还有点红。紧接着,她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嘴唇压上了我的,我毫无防备,被她吻得后退了小半步,她又扶住了我的身子,接着捉着我的手腕。她的嘴唇很薄,冰冰凉凉,唇间的气息却炙热无比,我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她吻我,不断用嘴唇碰着我的嘴唇,好像怎么也吻不够,她用上下唇夹我,用牙齿轻轻咬我,总之她这样吻了我很久,没有伸舌头,是我主动用舌头攻占了她的口腔,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想让她安慰我,就像这样,我绝不能输给拿她当代餐的程春园。
这样想着,我进攻得更厉害,我捧着她的脸,生怕她逃走一般,我的舌头走遍了她的每一颗牙齿,最后和她的舌头互相交缠,我喜欢她的味道,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喜欢她的味道。
她的眼睛比刚才还要红。意识迷离之时,我听到她含混不清的声音,很低,很急。
“……不要离开我。小时。”
“要一直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