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继后 第231节
他干脆将林祯的脸摁进自己怀中，不让林祯抬头看他此时失态的模样。他看着某处，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感情面前是如此无力。他坐拥天下，万国俯首称臣又如何，在林祯面前，他也不过是个卑微求爱的普通男人，甚至一点优势都没有，年纪又大了，林祯会看不上他也是正常的，他引以为傲的东西，林祯都不稀罕，他拿林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祯还没从沈定那个强势的吻里回过神来，就被他摁进怀中，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静静地听着沈定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可见沈定真的被她气得不轻。
她又张了张嘴，试图跟沈定说明原因，或者安慰沈定。她闷闷地开口道：“我不是因为不爱你所以才不想给你生儿育女，我只是害怕。我害怕疼，也害怕像肃柔贤妃那样难产而死，或者像姑母那样，因为生孩子落下病根，早早就撒手人寰。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是那样的，所以我才会剑走偏锋，企图和命运抗争。”
她的这番解释似乎有点效果，她只感觉沈定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呼吸也没有之前那么粗短了，像一只得到了安抚的大老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沈定确实被她的话安慰到了，他才发觉原来自己这么好哄，对林祯的要求这么低，听到林祯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只是因为怕疼怕死，居然不责怪林祯胆小怕事，反而还有些心疼她原来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他哽咽道：“那你也应该跟朕说，只要你不愿意，朕也不会逼你。朕如果知道你不愿生孩子，朕会尊重你，和你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你一个人偷偷喝那么多避子药，把自己的身体弄垮。朕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你永远地离开了朕，却是因为这个荒唐的原因，你教朕如何面对？”
林祯见沈定态度松软下来了，就试图开玩笑缓解这严肃的氛围，笑着道：“避子药也并非一无是处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今日喝的是避子药，我现在说不定都没机会跟您说这些话了呢。”
沈定见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气得打了她的屁股一下，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不知道朕当时有多害怕多担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林祯挨了一下打，哎呀地在他怀里躲闪了一下，主动抱住他，讨好地扬起笑脸问他：“那您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
沈定故意板着脸唬她道：“谁说的，朕还在生气呢。”
林祯嬉皮笑脸地凑近他，在他下巴处亲了一口，哄道：“好啦别生气啦，再生气就要张皱纹咯！”
沈定皱起了眉头，颇为不满地质问她：“你果然还是嫌弃朕年老色衰了。”
林祯连忙摇头：“我怎么敢！陛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龙精虎猛，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才能嫁给您这样的男人，我宝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沈定狐疑地看着她，觉得她转性了，有点不太敢相信：“你别是在忽悠朕。”
林祯一脸严肃地指着天发誓道：“我林祯发誓所言千真万确，如有说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沈定赶紧捂住她的嘴，免得她发出后面的毒誓，生怕那誓言哪一天就生效，把林祯给带走了。他已经不在乎林祯说的是真是假了，他只要林祯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
“行了，朕信你了，不要再说了！”
林祯见他如此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难得羞愧道：“好，我不说了，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做到给你看的，不信将来几十年里你我走着瞧。”
沈定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这样朕就足够了。”
第411章 41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林祯这事给了沈定不小的打击, 哪怕林祯有惊无险，他还是心有余悸，当下就宣布辍朝两日, 对外就说后宫发生了些严重的事情, 需要他清算。
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都很好奇后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能让皇帝罢朝两日，于是有关系在宫里的大臣都派人进宫四处打听,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竟然打听到皇后喝了避子药, 还差点中毒出人命的消息。
宫中发生如此严重之事，也难怪皇帝要罢朝了，这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好的。到底是谁毒害皇后, 皇后又为何喝下避子药, 这不仅仅是皇帝的家务事，更关系到朝廷和社稷，皇帝可千万要把这些事给理通了, 不要影响到朝政。
其实事情也没有大臣们打听到的那么严重, 沈定罢朝很大原因是为了照顾林祯。他实在是怕了，哪怕现在林祯已经活蹦乱跳, 也跟他保证过不会再偷偷喝避子药, 但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好好看着林祯不放心。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林祯，林祯人虽然没事了, 但药物的凝血效果也没那么快消除, 林祯还是得继续喝药。而且因为她身体里血液浓度增加，导致她的身体很容易疲累无力, 头脑也昏昏沉沉的，除了必要的活动，更多时候她都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沈定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睡。
中途胡太医和杨太医也来给林祯针灸和熏艾草帮助活血，不过林祯睡着了没知觉。等两位太医做好准备告退的时候，沈定突然出声喊住了杨太医。
“杨爱卿还请留步，朕有话要跟你说。”
杨太医听到皇帝喊他，因为之前他偷偷给皇后开避子药的事，他现在面对皇帝还是有些心虚害怕，担心皇帝跟他秋后算账，就有些犹豫不安。胡太医也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定见他们俩担惊受怕的样子，就苦笑道：“两位爱卿放心，朕让杨太医留下来只是询问一些问题，没有别的事。朕既然之前说过只要皇后平安无事，就不追究杨太医的责任，那就肯定说话算话。”
得到皇帝的保证，胡太医和杨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微臣不敢。”
胡太医见皇帝没刁难杨太医的意思后，便提着自己的药箱先告退了，留杨太医在栖凤宫里面对皇帝。
杨太医还是有些惶恐，卑躬屈膝地问道：“陛下要问微臣什么事情？”
沈定看了眼还在床上熟睡的林祯，对杨太医道：“还请杨爱卿借一步说话。”
杨太医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走到了外殿的次间，洗耳恭听。
沈定坐下后，才说道：“夫妻之间若是不想要孩子，除了让女方服用避子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怀孕吗？比如说可以在男方方面下手吗？”
杨太医没想到皇帝叫他出来是为了问他这个问题，而且还企图通过自己来避免怀孕，这实在令他吃惊。
他做太医的，从小在太医署长大，师父是前朝有名的太医，他跟着师父行医多年，师父和他分别伺候过前朝末期的几位皇帝，本朝的先帝和现在的皇帝。之前的皇帝都希望自己多子多孙，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嫔妃怀孕产子，只有求壮阳的，没有像沈定这样求避子的。
而且皇帝嘛，都是儿孙越多江山越稳固，沈定要求给自己避孕，实在超出杨太医的所见所闻，所以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半晌，杨太医才回过神来，呐呐不安道：“陛下您……”
沈定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说自己身为帝王，要为江山社稷着想，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林祯不愿，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祯再做傻事，跟林祯比起来，后代多不多已经不重要了。
更何况他也并非没有子嗣，相反，他的子嗣在历代帝王中虽然不算多，但也不能说少，已经成年的皇子就有两位，未成年的皇子有三位，公主也有四位，已经足够了。而且太子也已经婚娶，再过不久，皇孙都要出生了，他还怕皇室的香火断了不成？
沈定叹气道：“皇后一直吃避子药也不是个办法，她的身体那么虚弱，迟早有一天会出事，所以朕才想着能不能帮她分担一点责任。朕知道，如果皇后想避子，朕不碰她就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朕又如何做得到坐怀不乱？杨爱卿你也是男子，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杨太医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皇帝推心置腹地谈论这个问题，一时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微臣、微臣自然是了解的。只是，男女交.合，繁衍后代天经地义，避孕乃是逆天而行，不论男女，自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男子避孕的方子，医书上也不是没有记载，只是……对男子伤害也不小，故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尝试。”
沈定问道：“难道比女子喝避子药还伤身吗？”
杨太医连忙摇头道：“这倒不会，只是古人一直崇尚男尊女卑，故而都不愿意让男子尝试罢了。”
这一点沈定倒是赞同，他作为皇帝，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深有体会，女子对他而言是取悦他和生育的工具，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她们死了一两个也不足惜。以前他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但自从遇到林祯之后，他的思想就开始有了改变，他第一次意识到女子的生命也是那么的宝贵，男人和女人不应该有高低之分，女子要承受的，男子也应该要承受。
既然林祯可以吃避子药，那他为什么不能呢？
他下定决心后，问杨太医：“那药能拿到吗？它对男子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杨太医回答道：“古籍中记载，男子避孕的主要药物是雷公藤，经过炼制，从中提取精华入药，可以降低男子和女子的生育能力，而且停药后可以自然恢复。但雷公藤毕竟具有毒性，也有一定的副作用，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也会对身体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女子会早衰，男子则会脱发失眠心悸嗜睡，重则还会胃出血肾衰竭。”
沈定听了杨太医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犹豫自己要不要吃这样的药，半晌他又试着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不伤身的吗？”
杨太医道：“其实避孕，在女子身上下功夫是最简单也是最保险的，宫廷里也有不少让女子避孕的方子，比如推拿，冲洗……”
不等杨太医说完，沈定就否决了他的建议：“皇后不喜欢有人碰她的身体，这些办法都不能用，你再想想别的，能不能研制出新的比较安全的避孕措施。”
这下轮到杨太医沉默了，还有些为难，可是皇帝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让他压力甚大，只好硬着头皮道：“请陛下容许微臣回去翻阅一下医书，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再来回禀陛下。”
沈定这才挥挥手，大方地表示道：“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也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杨太医擦着汗，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栖凤宫，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满足皇帝的要求。
两日时间很快就过去，虽然沈定还是不放心让林祯一个人待在寝宫，但朝中已经风声四起，他如果再不去上朝，就要乱了，所以他只能恢复正常上朝。
果然，朝堂上就有大臣询问皇后喝了避子药这件事的真伪，还问皇后为何会喝避子药，如今是否还能生育，大有林祯不能生育，就要劝他另立皇后的意思。
沈定怎么能允许这些臣子插手他和林祯的感情，本来他对他和林祯的感情就不够自信了，若是这些臣子再从中作梗，以林祯那忠贞不二的性子，那不得马上退位让贤？他不就不能和林祯做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吗！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林祯自己选择喝下避子药，他也不能让大臣们知道这个真相，从而针对林祯。
他盯着问出这话的大臣，直到那个大臣承受不住他的审视，心虚地低下头，冷汗连连两股战战，他这才冷哼一声，朗声宣布道：“是，皇后是喝了避子药，但是朕让她喝的，爱卿有何意见？”
此话一出，大臣们都震惊不已，自古以来，皇帝都是嫡子越多越好，哪有皇帝给皇后喝避子药的？除非皇帝对皇后十分不满意，或是忌惮皇后背后的势力，有废后的想法，才不会让皇后孕育龙嗣。如今皇帝这样做，是不是也代表皇帝对如今的皇后……
大臣们心中顿时有一万个猜测。
沈定见他们心思各异，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部分臣子至今还是不死心，想把林祯从皇后宝座拉下去，可惜这个愿望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他板着脸道：“爱卿们也不用多想，朕不让皇后生育子嗣，并非是朕对皇后不满意，只是朕已经有一个即将及冠的太子，他是朕元后所出嫡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若是如今的皇后再生下嫡子，会导致二子相争，两败俱伤，动摇国本，也难保不会有逆臣贼子趁机而入，扰乱朝纲，使我江山不稳，百姓提心吊胆。朕这样做，也只是为了稳固朝廷，不得已而为之，朕也自知朕愧对于皇后，也愧对镇国公。”
朝下的林敬则突然被提名，赶紧出列表态：“陛下言重了，皇后和臣都是陛下的臣下，为了陛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不敢当陛下愧对一说。”
其实林敬则心里也清楚得很，这怕不是他那个好女儿捅出来的篓子，皇帝为了保全她只能自己将这个罪名给背下来，这样一来，臣子们看在是皇帝做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林祯，甚至还会同情林祯。
可见皇帝对他那个是多么上心，只是不知道林祯对皇帝是不是也是如此。亏他们之前还担心林祯爱上皇帝会受伤，如今看来，是他们家亏欠皇帝更多了，林敬则实在感到惭愧。
其他大臣听了皇帝的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皇帝有先见之明，还是该说皇帝绝情，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也没人再质疑林祯的不是。
沈定没有放过底下任何一个臣子的反应，其实他还有别的打算，但是看这些大臣的反应，如果他再说他接下来的打算，他们恐怕会接受不了，到时候朝堂会乱成一锅，所以想想还是等下次再跟他们商量吧。
第412章 412.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林祯毕竟险些差点遭人毒害, 沈定不论如何都要和林敬则交代一番，免得林敬则一家为林祯担心。所以下朝后，他就特意将林敬则叫去了勤政殿, 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定愧疚道：“是朕大意, 险些让祯儿遭遇不测，朕实在对不住你和林夫人的嘱托，没有照顾好祯儿。”
林敬则哪里敢接受皇帝的道歉，连忙道：“陛下言重了, 皇后没事就好, 也请陛下不要过分自责。”
沈定深深地看着他道：“朕视祯儿为爱妻, 朕就自然要对祯儿负责任，您是她的父亲，于朕来说, 就是朕的长辈, 朕的岳父，朕没有做到人夫和女婿的应尽的义务，自然要向您赔罪。”
林敬则也是头一回做皇帝岳父, 面对皇帝诚恳的赔礼道歉, 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木讷道：“陛下言重了。”
沈定又叹息道：“祯儿如今大难不死,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 但朕知道她此时一定害怕极了，朕想着她应该很需要父母的安慰，所以不知道林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可以进宫陪陪她。”
林敬则也很担心林祯现在的状况, 能让人进宫看望一下，确定她还好好的最好不过了, 便应道：“内子这段时间闲在家中，皇后殿下什么时候有空见她，微臣就让她什么时候进宫。”
沈定轻松一笑，道：“那自然是越早越好，就麻烦爱卿您通知一声林夫人了。”
……
沈定在勤政殿处理完公事，回到栖凤宫时，林祯也刚睡醒，她这几日因为体内气血不畅，变得有些嗜睡，睡觉时间也不规律，有时候沈定回来时她才睡下，沈定也不忍心叫醒她。今日倒好，他回来时林祯居然是清醒的，他也挺高兴，笑着走过去问道：“祯儿在做什么，今日外面太阳不错，朕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太医也说了，你要多活动，使体内的血液循环得快一些，有助于恢复。”
林祯看了眼门外，只见日头确实不错，院子里的菊花和金茶花开得正好，远远看着黄灿灿的一片，生机勃勃，也让她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
她点点头道：“好呀。”
沈定便对她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弯腰掺着她往外走。换做以前，他都是抱着林祯的，去哪里都想抱着林祯走，林祯个子小小的，抱在怀里完全不费劲，又香又软，让人爱不释手。只是如今林祯大病初愈，需要多活动，他才克制住了自己想抱起林祯的冲动，让林祯用脚走。
院子里的花开得茂盛，空气里飘着花香，令人神清气爽，林祯就在沈定的陪伴下慢慢地绕着花圃走了一圈又一圈。
沈定突然笑道：“你看咱们这像不像几十年老了之后的样子，朕扶着你，咱们俩慢慢地走，走到天荒地老，走到白头。”
林祯却老大不乐意地反驳道：“您胡说，就算我们老了，那也应该是我扶着您走，我才没有那么不中用呢。”
沈定听到这话也不乐意了，瞪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朕就老不中用了？”
林祯转了转眼珠子，贱兮兮道：“您可是比我大二十岁呢，肯定会比我先老。”
沈定更加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怎么，是嫌弃朕老了？”
林祯见他就要生气，赶紧赔着笑哄道：“我哪里敢啊，陛下老当益壮。”
沈定气得挠了她腰间的痒痒肉一下，见她连连求饶，这才哼了一声：“朕看你挺敢的，几天不打，都敢上房揭瓦了。”
林祯痒得不行，讨好地抱住他撒娇道：“我错啦！您不要生气嘛！”
沈定这才将她一把抱起，单手将她抱到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放下，弯下腰俯视她道：“朕就是老了，抱起你还是很轻松的，就像刚才那样，不信你等着瞧。”
林祯仰头看着她，秋日的阳光透过葡萄的叶子，稀碎地照射在沈定的头上，她的脸上，给他们都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甚至可以看到一点点稀碎的尘埃在他们中间漂浮，就好像流逝的时光。
时间好像停止在了这一刻，风静止了，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好像天地间只有她和沈定二人，而他们的眼中也只要彼此，这一眼好像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