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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终明真面目

  璟尧从那双眸子中看出了失望与痛苦,哪怕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的伤痛又岂能用言语形容,他很想安慰,可却觉得自己连安慰的资格都没有,若非因为自己一念存慈,对白弟又心怀愧疚,所以一再纵容于她生出今日祸事,自己既自责又悔恨。
  因为突失宁儿,他与落尘之间仿佛划开了一道裂缝,想要跨越再彼此相依,却很难靠近,他只能看着落尘决绝地转过身去,影子隐没在暗夜里,长裙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痕,直通曲径。
  璟尧一时间也惶惑着不知该怎么做,想去质问无名却又怕她像落尘所言,矢口否认或许对宁儿不利,可不管怎么样,白弟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可说是死罪难逃,但是她曾言自己本身就只有几十天可活了,最初自己不信,特命盈秋为无名诊治,后盈秋回禀无名神鹿确实身中剧毒,而此毒深入骨髓遍及身体每一寸,极为难解,虽然起初璟尧命盈秋为无名配制解药,盈秋也只能每日为无名送去解毒的汤药,但他身体的毒性却并未去除,依然根深蒂固,这让盈秋也很是犯难。
  可璟尧不明白的是,白弟既然只有几十日可活,为何不好生珍惜这几十日的时光,却偏生要造出这许多恶业出来伤人又伤己,难道种在她心里的执念生出了毒花,将她本身纯良天真浪漫的个性变成了如今这残忍的可怖模样。
  璟尧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却还是到了无名所居的‘品英阁’,他站在雪地里,庭院里悬挂着的灯笼照得夜色昏黄淡雅,院子宁静得仿佛听不到任何声息,只是断断续续地从阁内传来琴悦之声,而阁内如今也无侍女侍奉,曾经的几个侍女都被她驱逐了去,所以阁内甚是冷清。
  正当自己想离去时,殿门却打了开,无名款款从屋内走了出来,只着一袭白色纯衣,乌黑的头垂散至腰间,只额间佩戴了一枚白色的杏花额坠,可就这般简单的装束,却衬托得她清雅脱俗,犹如跌入尘间的精灵,纯粹得让人实在无法将她和恶毒的女人相提并论。
  “大哥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小叙呢?”无名见到璟尧来此又不入,不免心头有些许失望,“可否是为上次在玉雪山上我的妄言尚在生气?那时我不过是太过于关心大哥,别无他意,还请大哥不要为此介怀!”
  璟尧不愿踏入无名的殿阁,毕竟如今若被尘儿知道,未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尘儿刚失去宁儿,不能让她心上再增加任何的疑虑,他止步与阶前,面对无名,以前本有几分怜惜,可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冷淡至斯,淡漠问道:“白弟不远千里历经艰险从王廷来到金昭城,不知到底为的甚么?”
  无名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大哥觉得我是为了甚么?”
  “以前白弟说是为了能与我共叙儿时情意,大哥终是信了,可如今现仿若不是,白弟若心中有何难为之事,或被王城胁迫,大哥若能相助的自愿相助,还忘白弟迷途知返,不要陷入太深,大哥此生未护你周全是大哥失职,但此过不累及他人,白弟若心中有何怨,大哥一力承受!”璟尧虽未直接点破无名,但是言下之意已说得十分明白,无名就算再愚钝也不会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无名神色立刻变得凄迷,惨淡一笑,道:“大哥怀疑我是龙毓晞派来的奸细是么?”
  璟尧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若说他是奸细,他又何苦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女儿身呢?可女人心海底针,他也不清楚如今的无名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淡漠道:“我自是希望你不是,这样你至少在我心中还有一丝念想,可若是的话,白弟,你我十几年情意一夕不存,我也绝不会姑息!”
  无名顿时眼眶红润,心头酸涩微痛,凄楚一笑:“大哥是要跟我绝义么?先不说我不曾做过,就算做了,我到如今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大哥你,你若因此恨我是因为你被落尘那女人遮蔽了你的双眼,你看不清你的心!”
  “尘儿现在是王上,你请自重!”璟尧不想再跟无名多言,便长袖一拂,捏了个决便消失在雪夜之中。
  无名身体一软,瘫坐在雪地里,孤寂无依,心头无数次念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何你总是不明白,我带走你的孩儿,只是想让你跟我走,你只要说跟我走,以后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我们一家三人寻一处世外仙境一同修炼有何不好,为何你贪恋这凡尘,贪恋这权位荣华,贪恋那半点都不及我的女人!”泪水流了一地,将这冰冷的雪一点点地融化,可那心头凝结的雪,却一点点地将身体冰冻,让她如作茧自缚般,被困在那情网之中,无法抽离脱身。
  璟尧回到‘凤栖殿’,却站在殿门外迟迟不敢进殿门,他不敢进落尘的殿门,是因为心里愧对尘儿,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站在殿阶上左右踟躇,在外伺候的侍女低声问道:“王君,奴婢是否通传王上?”
  璟尧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进入殿内,却见落尘以手支颐,坐在书案前,或许是累了,闭目有些困顿,但手却还捏着书卷一角,疲态尽露。璟尧走到她身侧,将身上的大氂脱下为落尘披上,或许落尘这几日本就睡意颇浅,这一轻盈举动却也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见到站在身前的是璟尧,心头一伤,侧过脸去,不愿相对。
  璟尧在她身旁坐下,软言轻语道:“我知尘儿因为宁儿一事还在怨怪于我,怪我太过信任白弟,才导致今日祸事,我知错了,如若宁儿当真便在白弟处,我就算是与他断绝十几年的情意也会将宁儿寻回,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听得这一番话,落尘强自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面庞,语音哽咽道:“我害怕宁儿再也寻不回了!”整个人仿佛失去重心般摇摇欲坠,璟尧立刻将她环抱,下巴抵着落尘的额头,温言劝道:“不会的,决计不会的,宁儿乃血魔之身,倘若他出事必会星辰陨落,如今星辰并无异动,便说明宁儿还安然无恙!”
  落尘虽明此理,但是想到宁儿在外,不知是否哭闹,不知可否受寒受冻,一想到此,心就无比的纠结伤痛,她挣脱开璟尧怀抱,道:“目前虽不明宁儿是否是被无名掳走,但是他终是脱不了干系,纵然是王廷派人,外人也进来不得,所以除了她便不会再有他人,不管她是受王廷所派还是自己所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璟尧点了点头,“如果白弟果真做了此事,我必会追究到底,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白弟他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如此做目的何在?”
  “我不是已说过了么,她所求的始终不过只是一个你罢了!”落尘想到这无名近乎偏执的爱恋,心头也是莫名一紧,“所以她既不姑息自己性命,直接拿下她逼她交出宁儿她决计不会就范,所以必须取其弱点,方可平安救出宁儿!”落尘早已计谋已定,只是怕璟尧不同意,所以迟迟未曾说出,如今璟尧已经明白无名的真面目,便不再顾忌。
  “你有何计?”璟尧看落尘目光坚定,立刻问道。
  “北伐王廷,两日后你便带五万大军立刻出!”落尘神色坚定道,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璟尧不明白落尘言中之意,心想北伐是早晚之事,但是如今金昭城刚经历了黑穆郡一战,将士死伤过半,如今元气大伤,正准备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再北伐,才是正理,并且宁儿突然失踪,璟尧想尘儿想必也没心情北伐王廷,可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倒是颇出璟尧意料,“难道这其中有何其他深意?”
  落尘站起身来,收起书简,脱下外衣,便欲上榻歇息,“我困了,夫君若是信我便依我之言吧!”
  璟尧不想再问,但见落尘靠着床里歇下,再次用背影对着他,璟尧突然觉得尘儿仿佛变了,自从雪山回来后便已变了,变得更加冷静,却也更加的威严,初遇她时她只是天玄门的一个天真善良的修道女子,王城再遇时她是受尽磨难的涅槃凤凰,而如今却已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璟尧很庆幸落尘能一步步走向王权之路,成就这血瀛天下,但是不知为何,璟尧却更向往初遇她时的那段时光,两人只是因情在一起,不理尘世,不肩责任,自享人生,可如今,身负天下重任,敌仇环伺,这种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直被幽禁在殿阁中的曲疏,自从孩子出世后,她便再未见到孩子一面,心头不免十分怀念,可是那孩子被养在落尘处,也不知这落尘是否会待孩儿好,是否顾着他冷暖,有时想着想着便仿有些癔症一般,常自说起胡话来,整个人憔悴不堪,早已不复当年那个娇俏温柔身姿了。
  看守她的侍卫只是负责每日为她送去吃食,除此之外很少过问曲疏死活,这曲疏修为被废,自然知饥饿,懂寒热,但她整日里不思茶饭,睡觉也不盖被褥,就是想病后这些人定会传灵医过来为她诊治,这样就有机会打听孩子的情况。
  果然没多久,曲疏就高热不止,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侍卫虽觉她是囚犯,但毕竟还未下令处决,所以自然派人去请灵医,而那桂医长则被请来为曲疏诊治。
  桂医长见数月不见,这曲疏已憔悴不堪,心头也是叹息,但虽觉她可怜,可这女人也是个狠毒的角色,所以不能心软,替她服下丹药后,桂医长便见这曲疏清醒了过来,她不想跟她打照面,正想立刻离开时却被曲疏抓住衣角,问道:“我且问你,我的孩子如今怎样了?”
  桂医长胆颤道:“你说的是哪个孩子?”
  “你说我说的是哪个?”曲疏逼问道。
  桂医长一想到此事就心一抖,哪敢将实情告诉她,若她知道她偷换的孩子如今已失踪,也不知她会做出何等事来,只吞吞吐吐道:“好得很,有王上日夜照顾,你就放宽心吧!”然后起身便欲逃走。
  曲疏察出有异,喝住道:“站住,你没说实话,我孩儿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落尘那女人虐待我孩儿?”
  “你…你多虑了,王上又怎会虐待自己孩子,她疼惜爱护还来不及呢?”桂医长神色张惶,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害怕得紧,这又如何逃得过曲疏之眼,曲疏沉声道:“桂医长莫以为上次我给你的解药就是真正的解药吧,忘记告诉你了,上次niit替我生产后给你的那粒解药最多只能保你半年不毒,半年后你依然会头痛欲裂,若不得下粒解药你依然必死无疑!”
  桂医长看着曲疏那狡黠的目光,心头一惊,惶恐不安地看着曲疏,既害怕又有些不信,“你…你少糊弄于我,上次你说你的解药藏在你以前的殿阁中,我去看了只有一粒解药,你还有何解药能给我?”
  “我们段氏产业遍布天下,在金昭城自然也有我们段氏产业在,哪怕被那落尘下黑手除灭了许多,但是段氏很多地下产业她落尘有如何知晓,而这解药我父亲每半年便会送到金昭城,你到时按我指示去取解药即可!”曲疏早就牢牢抓住了这桂医长,让她能终生为自己所用,包括让她传递消息给远在赤燕城的父亲,便是胁迫桂医长所为,若不然此刻曲疏早就被处决了。
  “你…你这小小女子,想不到如此恶毒心思,怪不得清远公子都如此厌弃你,你…”桂医长想再用恶语相骂,可怕激怒了这女人,得不到解药,所以只能强压住心头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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