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慕容明珠有几分恼怒地别开脸,他就是不想让人看见,才让黑风他们都撤得远远的,没想到他们还是自作主张地放了她进来。
  黑风他们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掩饰过对温婧蓉的好感,还好几次暗示过他在牛家养伤的那段时间跟她有些过往,对此他当然嗤之以鼻。就算当时他失忆了,也不会看上像温婧蓉这样的乡野村妇的。就算真的有,眼下他找回了以前的记忆,却独独忘记了在牛家村的那一段,是不是也说明了潜意识里头他羞于承认自己的那一段错误呢?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的胃还记得她。慕容明珠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温婧蓉做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同样的材料和步骤换了人来做,他却总是能吃出里头的分别来。这也让他跟自己较劲生气的同时,对温婧蓉越发好奇起来。黑风他们之前做的那些小动作并没能瞒过他,慕容明珠想着他们也是忠心护主,没跟他们计较。但是这次他们的确是越过界了,连他的命令都敢明着违抗,又或者,是眼前这个看似无辜不知内情的温婧蓉,并不像她面上显露出来的那般超然,暗地里使手段让他的影卫们都深信,她便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慕容明珠心中计较过数回,时间只不过过了一瞬。温婧蓉也是一开始惊讶了一下,因着走错厢房又贸然地撞见了慕容明珠流泪的尴尬,期间两人视线一直没错开,她本该第一时间道歉然后退出的,却在看清楚了慕容明珠眼中(赤)裸(裸)的蔑视时一愣,一时忘了反应。
  “怎么,看本王看到呆了么?这就是你的教养,深夜闯入男人的厢房,还直愣愣地看着?还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自荐枕席?”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平时不管对方话说得多么难听,温婧蓉也不会争辩,沉默着退出来便是了。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匪气,竟顺着杆子调戏了他一句,“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李白的怨情一出口,温婧蓉顿时觉得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竟跟个老流氓似的将慕容明珠比作了美人从口头上调戏了一番。
  慕容明珠脸上的表情便有些精彩了,有惊,有诧,有怒,有嗔,想是也没料到温婧蓉竟如此大胆,竟一口气被她憋住,半天也没想到该如何回她。
  分割线~~~~这几天天天被喵星人不到五点钟就各种踩脸舔手叫醒,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困到不行。于是机智如我做了一件我家喵星人恨不得能化猫成人痛扁我一顿的事情,每次他要睡觉的时候我就把他摸醒,o(n_n)o~,现在他不理我了。
  第四十九章 林隐寺之行(下)
  躲在屋顶上听声儿的黑羽和黑风也是一惊,片刻后反应过来,却是悔得不行。他们虽然没亲眼看到自家主子流泪,却是听到了温婧蓉随口答的那句“但见泪痕湿”,这下也顾不上听墙角了,跟屁股后面有火烧来似的连忙退出了好几张丈远,相视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心有余悸。
  他们都知道到了九月十九这日,主子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太后虽然是当今圣上和自家主子的生母,然而跟主子的感情却是再坏不过了。黑字影卫队的都是孤儿,却也懂得母子常情。他们没见过一个生母会像太后这般厚此薄彼,明明王爷和当今升上是一模一样的长相。从他们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太后抱过亲过自家主子,小小的人儿只能羡慕地看着早他半刻钟出生的兄长,被母亲百般温柔地抱在怀里,亲手喂水喂食。
  黑风他们都跟慕容明珠差不多岁数,再大也大不过两岁。都是从慕容明珠一出生,便由当时的圣上宣统帝精心挑选了人手,训练了作为他的贴身影卫的。所以那时候的慕容明珠也是能记事的年纪了,孩童天然的直觉,自然能分辨出自己并不得生母的喜欢。头几年他还努力试过,慕容明德能做到的事情,他必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得比他好要好,结果等待他的却是太后更加厌恶的表情。
  慕容明珠越大越明白,只有自己做得不好,太后才会对他多些笑脸,便不再费心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太上皇在世时还好些,太后纵然不喜欢他,重大场合下也不得不勉力维持着皇家的脸面。但自太上皇薨了之后,她的态度便明显变了,连表面的和平都懒怠维持。慕容明珠也乖觉,知道自己不为母亲所喜,每到太后的诞辰便常常托病,极少到场了。虽然人不到场,每年到了九月十九这日,他还是会到寺庙里头为太后祈福,除了去年这个时候因为失忆没有去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中断过。
  人人都说景王因为身残而待人严苛,手段狠辣,却不知他再孝顺不过,骨子里头将天家最不值钱的人伦亲情看得极重,也正是因着念情,他拖着半残废的躯壳放着闲散富贵王爷不做,心甘情愿地替兄长背负了天下骂名,除恶匪,剪朋党,差私盐,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兄长能安心端坐在龙椅上做的?这么好的儿子,偏偏太后看着跟杀父仇人一般,从来不给个好脸色。
  黑风他们以为慕容明珠撤了众人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所以眼看着温婧蓉走错了厢房,也打着让她多跟王爷接触接触看看的小算盘没有阻止,却没料到自家主子竟一时感伤落泪了,还好死不死地被温婧蓉撞了个正着。两人这会儿已经料定自己等会儿定逃不过一番责罚,心中担忧的却不是自身,而是还在厢房中跟自家主子对峙着的温婧蓉。
  “放肆!”慕容明珠这会儿终于寻回了一丝声音,斥道。
  温婧蓉也知是自己不对,刚刚那般说话太过轻薄了一些。再则刚刚闯入房间的时候,慕容明珠脸上还不来掩去的神情太过悲戚,让她心底也起了几分同情。眼尖地发现他面前的茶水已经没有热气,温婧蓉连忙讨好地替他换了一盏递了过去,“是我不对,你先喝口热茶润润喉再骂也不迟。”
  碰上像她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慕容明珠也是瞬间哑了火,寻常姑娘被这样训斥羞辱不是早该捏着手帕遮脸夺路而逃了吗,哪里会跟温婧蓉这般没脸没皮的,仿佛任你怎么说,她都不往心里去,该如何便照样如何的样子。
  不过慕容明珠被她这么一提醒,倒还真有几分渴了。挣扎了半天,看她面上一副坦荡荡的神情,自己也觉得再端着也没了意思,便顺手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水喝了。茶是好茶,不过已经失了最好的品茗时候,回味不佳。前些年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他也曾在太后宫里喝到过这般泡久了失了味道的茶叶,上头的不待见,连带着宫人伺候起来也没了那份小心。
  温婧蓉见他肯喝,错眼又看到桌上明显没有动过的点心,想必他这大半夜的也没顾上吃东西,便将点心盘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慕容明珠转着手中小小的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温婧蓉便捡了块看着像是绿豆糕的送到了他手上,他看也没看就送进嘴里吃了。点心做得精巧,也不过是两口一个的分量,慕容明珠不知不觉间便吃了三块,等到嘴里发干想到要喝水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被投喂了。
  又是自己解释不了的反常,慕容明珠不由得又一次盯着温婧蓉打量了起来,长相充其量也不过是中上,清秀有余,风情不足,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对上她便总是失常。
  而温婧蓉见他脸上神色已经缓转了许多,之前眼中隐隐的悲戚神色也不见了踪影。算算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朝他说了声,没等慕容明珠反应过来便退出了厢房。真是来也自在,去也潇洒,慕容明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又走了,心里刚消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却又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屋外守着的黑风和黑羽见温婧蓉一副神色自如地从厢房中走出来,却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事儿之险峻堪比撩虎须,两人也是没想到温婧蓉竟没惹恼自家主子,还全须全尾地脱了身。两人背上都是一身冷汗,被冷风一吹,才知道后怕。
  等温婧蓉走得远了,厢房里头才传来慕容明珠极为冷淡的一声,“还不进来?!”
  黑风和黑羽对面一苦笑,叹着气从屋顶上跳下,料得今日一顿责罚是逃不掉了,没想到自家王爷不像是太生气的样子,脸上更多的反而是困惑。
  “你们,老老实实地,一字不落地,将当初本王在牛家村养伤的那一个多月的事情说清楚了。”
  黑风和黑羽闻言皆是一惊,却不敢隐瞒,事无巨细地将他们所看到的牛家兄妹日常都一一说了,直说到寺庙山门处渐渐热闹起来,却是远远近近赶来的余杭百姓们入寺上香来了。
  第五十章 慕容情转(上)
  黑风和黑羽说完了也不敢打量主子的神色,在慕容明珠有些疲惫地示意他们退下时,没有做声地便出了厢房。
  众人在山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在寺中用过早饭,便各自起了马车回了。慕容明珠几乎一夜未眠,眼下有些青黑,寺中送上的清粥小菜一口都没动过。黑风他们也不敢劝,回到温家之后等他睡足了半日,才送上一直在炉上温着的鸡丝粥,自然是温婧蓉熬好了送来的。粥放置久了米都有些涨了,慕容明珠却没挑剔,足足用了两碗才停下。
  对温婧蓉,他的观感还是非常复杂。既好奇,又不满自己对她的种种反常,自年少知事时起,他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白日里要是看过野狐精怪诱书生的杂志,夜里便忍不住入梦,自己变成了那要进京赶考的书生,幻想中的美艳女子便成了狐仙,与他行那颠鸾倒凤之事。
  醒来被窝便是一场荒唐,不消多少时候,夜里这点动静便没能瞒过太后的耳目。慕容明珠永远也忘不了他偶然间听到的太后跟宫人说的那一句满是鄙夷的“龌蹉之人必行龌蹉之事”,明明那时候他一母同胞的哥哥慕容明德身边已经有了教养嬷嬷和两个专门拨下的大丫鬟,慕容明珠还仅是想一想,做几个无伤大雅的(春)梦,他哥哥却是已经将事情做实了的。偏生到了他这里,便成了龌蹉。
  也是自那以后,慕容明珠便不再看那些志怪小说了,等到了十四岁那年秋天,他跟着父王兄长们到西山狩猎,弄残了一双腿之后更是没再想过这一茬。他虽然不得生母喜欢,却也是贵为皇子骄纵着长大的,他没办法忍受宫女们那般战战兢兢地接近自己,更无法忍受要屈居她们身下的屈辱。出身好些的人家不愿意女儿嫁过来受苦,愿意的慕容明珠自己又看不上。再则太后自己也不愿意看着慕容明珠成家似的,自太上皇薨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的婚事不闻不问。身为兄长的宣正帝倒是真心为他着急,然而架不住慕容明珠的固执不肯成婚,他才没有一纸圣旨地乱点鸳鸯谱,造就一对怨偶。
  慕容明珠的骄傲让他没办法屈就,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愿意承认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不肯接受温婧蓉对于自己是特殊的这一事实。她没杨老将军家的孙女漂亮,也没董尚书家的大女儿知书达理,更没有丞相女儿不输男儿的气度,凭什么偏偏就是她呢?
  慕容明珠百般不解。自寺中那一夜之后,温婧蓉那略显寡淡的容颜却老是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论是隔着人群他们视线短暂交会时,她眼里闪过的一抹关切,仿佛她看懂了自己似的;还是在厢房中她调笑着看向自己,问他“不知心恨谁”时的无赖样子。都跟长了根似的,赶都赶不走,日夜反复折磨着自己。
  越是想忘记,越是记得更刻骨铭心。慕容明珠纠结了两天,第三天便让黑风转告了温婧蓉,从这天开始他的吃食便要在小院中单独烹煮,以免有下毒之嫌。
  温婧蓉对他提出的新要求并没有多少意外,接受良好。事实上前面慕容明珠的好说话才让她感到意外,现在听到以后他的吃食都要单独在他们小院里头做,她只有一种“哦,终于来了”的感觉,倒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温婧蓉亦然。眼看着温景新的眼睛越来越见起色,等他娶妻生子,将来还有的是用钱的时候,温婧蓉不怕慕容明珠提要求,怕的就是他没要求。
  第二天便很配合地带了家伙什到了偏院,让她没料到的是慕容明珠也在厨房里头,也是难为他了,想起前两次的刺杀事件,温婧蓉只当他是怕她被人收买了在吃食中下毒,被他全程盯着做饭一点也没有适应不良。其实之前慕容明珠在他们家养伤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直盯着她做饭的,她早就习惯了。
  今天她做的是温补容易消化的乳鸽汤面。先将杀净了的鸽子飞了一遍水,撇掉血污。再将乳鸽整只用黄酒,姜块,大葱,和三枚大枣加了一碗的水炖烂了,筷子一插一搅便将鸽子胸上的肉给“撕”了下来,再拆了鸽子腿肉,捞出香料块和鸽子架弃了不用,锅里汤汁带肉再滚开的时候,撇去多余的油花,下了打好的手工细面,最后一次开锅的时候烫进香菇菜,放些许盐巴便起了锅,一碗简单的乳鸽汤面便做得了。
  温婧蓉做饭的时候很专心,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在边上的慕容明珠,等到她将捞好的面条整碗端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擦干净手将筷子递到他手上,便往外走,回自家主院做午饭,枣儿还太小,个头都还没灶台高,温婧蓉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养着,家里的活儿都没让她多干,只让她陪着温景新罢了。所以家里做饭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她做的多,枣儿在在边上打下手而已。
  温婧蓉不知道的是,慕容明珠在她走后惆怅了好一会儿,直到碗里的面条都发涨了,才想起来下了几筷子。之前他纠结了那么久的“从还是不从”,却没想到对方压根没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做饭的全程当中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一心盯着锅里的鸽子汤和揉好的面团醒好了没有。让慕容明珠不禁心里有些郁郁不得志,那天晚上她不是光看着自己都看楞了吗,今天怎么只看着锅里,也不看看他,难道鸽子和面条有他好看吗?!
  分割线~~~~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手速,等会就去码女王的三章。自己许下的诺言,就是熬夜也得哭着打完啊
  第五十一章 慕容情转(下)
  黑风虽然不明白主子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但是能看到两人总算是有了些交集还是很高兴的。每次到了饭点都不用慕容明珠催,要是温婧蓉来得不及时他立马就上主院去找人了。开始几天慕容明珠还好伺候,温婧蓉也总是做好了饭菜便走,相安无事。
  没过几天他便开始挑刺了,不是嫌她火候过了,便是嫌她味道淡了。温婧蓉自己做的都是尝过味道的,明明之前就是这样做的他也都吃了,不知怎么的最近反而变了胃口难琢磨起来了。温婧蓉只当他是在耍王爷脾气,也不在意,虽然是陪着小心地回了,也照着他的意思改了,慕容明珠却还是不满意。几次下来温婧蓉的耐心已经接近了极限,要不是黑风和黑羽一直求着她不要中途甩手不干了,慕容明珠这坏脾气她才懒得伺候。
  慕容明珠当然没有错失她眼里的失控临界点,每次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会不会被自己逼走的时候,慕容明珠便看着她又将那情绪强自按捺了回去。
  这般挑剔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心底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越发觉得痛苦。分明是自己如何都瞧不上的人,却一天比一天在意起来。更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并没有在温婧蓉眼中发现一点点她也在意他的痕迹。
  眼看着自己无法排解地陷下去,对方却毫不在意,也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所经历的各种挣扎。慕容明珠的脾气便不受控制地越发一日坏似一日,变着法子地挑剔刻薄温婧蓉。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流直看得黑羽和黑风两个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没哄好,温婧蓉便要带着家小逃了。
  这样子下去并不是一个办法,慕容明珠这几日闭上眼睛便是温婧蓉低头时细致的眉眼和柔顺的后颈线条,那心无旁骛的认真模样让人一想到便觉得心口又苦又闷,堵到发慌。而这样的情苦分明只有他一人在尝,他怎么甘心?先时是没有想定,这会儿定了注意,他便是费尽了心思,也要将温婧蓉一道拉下这苦海。
  他已堕入无边尘俗,又怎能眼睁睁地看她兀自潇洒,清风明月?
  慕容明珠不是个愿意做亏本生意的人,既然温婧蓉招惹了他,他又无法抗拒,此生不管她愿或不愿,都注定不能再是别人的了。为奴为婢为妾,都是他景王府的人。
  慕容明珠做下决定的第二天,便摒退了左右,在温婧蓉过来做早饭的时候向她宣布了自己要纳她做通房的决定。
  温婧蓉只嗯了一声表示只听到了,便又转身去碾枣肉。
  “本王刚刚说了,要纳你做通房,你到底是听见了没有?”不满她的无动于衷,慕容明珠本来是想稳重些,不显得自己那么急切的,被她的反应逼得破了功,有些着急地追问道。要是他腿脚方便的话,这会儿早就忍不住跟在她身后了。
  “听见了。”温婧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上的活儿。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温婧蓉跟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那我能说不吗?”
  慕容明珠心里一急,脱口道,“不成。”
  “那不就得了。你自己都想好了,还问我做甚?”其实刚刚听到他说要纳了她的一瞬间,温婧蓉是懵了,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活儿,不让自己有停下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已经够她想了许多,第一个反应便是,我靠你tm在玩我?她收的只是厨娘的价钱,没想过要学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地做他通房。况且做了通房自己就是慕容明珠的个人财产了,连私有制都不许,之前攒的银钱便成了他的,就连以后做饭都成邀宠应该做的,更别指望工钱了。
  难怪这小半个月他就跟来了大姨夫似的,脾气阴晴不定难讨好的很,原来早就在偷偷算计她了。一想到他那一副纳了她做通房还让她占便宜了的神情——虽然从两人颜值上来看的确如此,温婧蓉心里便有几分呕,恨不得手里揉着的面团便是慕容明珠,越发揉得凶狠。
  “就这样?”慕容明珠没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一直担心她的反应的事情,做起来竟然这般顺利,一时有些接受不良。
  “难不成我要寻死觅活地跟你闹?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你是王爷,我不过一介平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算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路引上头你们做了标记的吧?我都已经躲到余杭了,你们还不是说找就找到了?”
  慕容明珠听她语气黯然,颇有几分心灰意懒的意思,想说路引并不是自己做的手脚,又忍住了。黑风他们是自己的手下,他们做的和自己做的,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况且还幸亏他们在他之前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以后她要是跑了,找起来还真要费些功夫。
  “再说我哥他眼睛还没看好,还等着金圣手的第三副药方子,开不开方子还不是你一句话,我有什么底气跟你闹腾?”温婧蓉一边将发好的面团揪成小剂,拿擀面杖擀圆了,包入蒸制好的枣泥馅,一边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说道。
  慕容明珠有些汗颜,他到底不是做纨绔的料子,只知道自己要她,却没想到过万一她不同意,自己拿什么条件来逼迫她屈从。这会儿听温婧蓉轻声细语地说了,才意识到她想到的远比自己多多了。也幸好她这般自己说服自己,慕容明珠不用再多费口舌,便成功达成了心愿。
  但是为什么心里头还是空落落的,得不起劲来呢?
  喝着放了糖桂花的小米粥,慕容明珠咬了一口温婧蓉刚刚做好的枣泥包子,纳闷道。
  另一边端了热粥和包子往主院走的温婧蓉心里想的却是,呸呸呸,坏东西!想让她做通房,白担着个名声而已,反正她也没想着要嫁人。到时候能不能圆房,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温婧蓉恶意地想象了一下他双腿不能动弹被自己轻松压制的画面,胸口的恶气便散了不少。
  第五十二章 索要流云锦
  景王要收了温婧蓉做通房的消息一出,黑风等人都有想先去死一死的冲动,以温婧蓉的个性,如果真如王爷所说已经一口答应下来了,到时候房门一关,他们也不好盯着听墙角,真的很担心自家王爷会不会躺着进洞房又躺着出来。
  可惜主子的命令他们也没办法违抗,只能各自分头去准备纳通房的仪式需要的东西。不过这大红的流云锦嫁衣,三牲九品最高规格的聘礼,这般隆重真的确定不是娶妻的架势?
  也难怪黑风他们纳闷,流云锦是前朝工匠以特殊制法织就而成,一年进贡不到三匹。因为战乱其织法和技艺早就失传,不要说寻常老百姓根本无处可见,就是权贵们也不乏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的。西楚国库里头目前只存下了不到两匹,除了当今圣上大婚之日曾今取用过一匹,做成了大婚的两套礼服之外,便一直小心封存着没有再动过,只等慕容明珠大婚之日再揭了封条,用作婚嫁礼服之用。
  黑羽可以想见得到,他这番进京取流云锦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不止皇上要过问,太后那边势必也会被惊动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主子们的话,不为娶妻,只为纳一个通房,就要取用留给正妻的流云锦做嫁衣。这样任性的事情,真是苦了他们这些底下干活的人了。
  不过让黑羽意外的是,皇上和太后先后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反应惊人一致地没说什么就同意开了国库,取了一匹流云锦出来,交代他要好好地带回余杭。慕容明德是觉得弟弟都这般岁数了,一直拖着不肯成亲,连教导宫女都不愿意沾身,这么多年也一直听闻他不喜侍女近身碰触到自己,让他一度怀疑慕容明珠是否身体有恙,无法人(道)。本想着等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要是还没娶妻生子,就由他做主在宗室里头挑选一个听话的过继了,也算是有个摔盆送终的。如今听到他终于肯纳房里人,宣正帝再高兴不过。
  难得弟弟喜欢,不过是一匹流云锦罢了,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天底下他们天家才是最最尊贵的,不要说拿一匹流云锦给个通房做嫁衣了,就算是慕容明珠要撕着听声音取乐,宣正帝也只会笑着赞一声撕得够洒脱。除了弟弟点名要的流云锦,宣正帝还大手一挥,又点了几箱奇珍异玩,让黑羽带着一同押运回余杭,以示皇恩。
  至于太后,黑羽也奇怪她这次竟没有提出异议。也难为黑羽一个大男人去揣测女人的心思了,太后杨冉云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因为景王的大胆妄为而震怒,相反,虽然没有亲自召见黑羽,也派了身边的锦姑送来了几样赏赐,都是些女儿家妆发的首饰,黑羽估摸着应该是赏给温婧蓉的,便也都细细收拢了,立刻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余杭。
  慕容明珠得了他的回报,一一点验过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宣正帝因他是双胞兄弟,又少年时毁了双腿而格外怜惜他,慕容明珠是知道的,看到黑羽带回的几箱奇珍异玩他面上不禁带上了几分暖笑。但是当他目光扫过太后赠的那一套妆发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顿住了。
  黑羽不知道其中的玄妙,又不好过问,撇头看向黑风,他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深宫旧事,黑羽黑风他们不清楚也是正常。这一套妆发慕容明珠是认得的,早些年间他在容妃的头上看到过。当时她正得宠,这套镶嵌了无数红宝石的妆发便是父皇专程派人从月氏国那边找了工匠,打造而成的。
  慕容明珠到今日还记得,那个脸上永远带着少女般甜笑的容妃,曾经那样毫无芥蒂地抱过自己,让当时孺慕而不得的他坐在她的膝上,喂他吃过一小块桂花糕。只可惜红颜命薄,在他六岁那年,容妃便因为巫蛊之祸被一尺白绫给要了性命。
  宫中自此再无人提及容妃这个人,只有慕容明珠从书房上完早课回来时,还偶尔会在她曾经的宫门前顿足。这个童年时给过他一点点类似母爱的女人,他一直记着,此刻毫无防备地忽然看到曾经属于她的妆发,慕容明珠心情委实复杂。这一套妆发曾经意味着父皇对她的无限宠爱,只可惜这份荣宠太重了,最终还是要了她的命。
  慕容明珠轻轻拨动着金步摇上的宝石流苏,掩上的眸中满是落寞,早该知道的,偏偏还是忍不住失望。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这一套妆发上至少镶嵌了大大小小数百颗红宝石,颗颗都晶莹润透,价值连城。只可惜是死人之物,还是带着怨气死去的,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当年容妃巫蛊一案还是当时身为皇后的她,亲自问审的。
  他纳通房,她却赏下这样的东西,太后果然还是不愿意看到他成家立嗣。慕容明珠心中苦笑,皇位这种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哥哥争夺过,也不知道他的生母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直觉得他会是慕容明德帝业大道上的一个绊脚石。从小就不待见他不说,还几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天家亲情伦理淡薄,前朝也不无皇家双生子要溺毙一个的例子。但他们出生的时候父皇抵住了内臣们的压力,将瘦弱一些的慕容明珠保住了。偏偏反而是身为人母的杨冉云,恨不得他从未来过这世上。慕容明珠年幼时并不懂,渐渐长大了才明白母后看向自己的眼神,跟看向父皇其他妃子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恨不得他死的满满仇恨。
  京中来的两份赏赐无端端地又引出了许多旧事,慕容明珠有些心累,用过晚饭便早早歇了。
  而另一边不远处的主院,温景新还没有放弃劝说温婧蓉带着他们逃跑。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况且连个妾都还算不上,只不过是个通房。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妹妹跳入这个火坑?
  只可惜温婧蓉不肯听他的逃了。温景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日日还是照常地去了偏院做饭,然后回到主院照顾他们两个的起居,连出门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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